不提游方在那里瞎琢磨,苍岚一现身就向牛金泉拱手行礼道:“牛师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与詹师兄演法,以不变应万变之道果然神妙,连破垣局消砂变换,只是太过坚持执拗。……怎么样,你没事吧?”
牛金泉连脖子都红了,连忙回礼道:“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师妹,你怎么会恰好赶到这里?”说话时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苍岚来得早,他还坚持着没有露出败像,总不至于太丢人。称呼她师妹,其实他与她同岁,仅仅大几个月而已。
苍岚淡淡解释道:“我听说詹师兄约你至此,在海上远望此处地气翻腾,似是有人动手斗法,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一眼,没事就好。”
牛金泉:“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与詹师兄只是切磋而已,获益良多啊!”
苍岚款步前行,绕过牛金泉的身边又以略带责怨的语气道:“詹师兄,你怎么与牛师兄动手了?就算是演法,也不必如此相持不下。”
在游方听来,她的言下之意分明在说——我没让你动手啊,就算动手,也不要让人家下不了台嘛,毕竟他是客人还是卧牛派掌门嫡子,又无恶意。她既然知道詹莫道约牛金泉到这里来,说不定今天这一出就是她授意师兄干的,想婉劝牛金泉。
游方一听就琢磨出味道了,不知牛金泉有没有这么精明?詹莫道只有苦笑,而牛金泉抢着解释道:“师妹莫怪詹师兄,是我想请教垣局消砂变化,坚持让詹师兄多多施展,大开眼界呢。特别是刚才师妹你突然出手,令人叹为观止。”
苍岚微微一笑:“牛师兄谬赞了!我与詹师兄的演法,你已看清楚,若还有指点之处,南海渔村聚会之时可与各派同道一起观摩得失。但我见牛师兄所修之法沉稳中见高深,与我所习如水飘忽之法相合印证之处不多,望师兄包涵。”
“我哪敢谈指点,只是请教而已,多谢师妹,多谢师兄!……呃,差点忘记我爹找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牛某先告辞!”也不知牛金泉听明白没有,却没等苍岚继续将话说明白,已经找了个借口匆匆溜走了。
在巨石上看着牛金泉远去,苍岚转身道:“师兄,我只是让你把话问清楚,并让他转告牛掌门莫再言提亲之事,免得两派之间尴尬,你怎么和人动手了?……本门言师叔今年寿宴之时,九星派沈掌门送来那么重的贺礼,本次南海渔村聚会却没有遣门下弟子参加,就是自觉有些难堪。”
詹莫道温言道:“是我有些唐突了,希望你莫怪,不过那牛金泉看似憨直也不是没有心眼,他不过是在试探你的心意。我刚才与他试法也是婉劝,师妹来的正是时候,他自己应该清楚不合适。……其实,我有话一直想问你,我的心意,不知你能明白多少?”
苍岚低下头,神情有些闪烁道:“师兄,你来到消砂派已有十年,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也不敢相信你会有种想法,有些话以后再说,好吗?”
詹莫道轻叹一声:“好吧,既然你不想听,我可以不提,但是有些话迟早是要说的,我没有任何奢望,就是想告诉你。”
暗中的游方神情有些古怪,今天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八卦,原来消砂派最年轻的内堂长老詹莫道对掌门之女苍岚有意思!难怪他会主动出头劝阻牛金泉,而苍岚的态度也比较耐人寻味,到底是拒绝还是不拒绝让人看得不是很清楚。
其实在游方看来,刚才他们俩那一番同门试法,有行云流水相激相应之意,就算是同门之间做到如此默契也很不容易,要么是心有灵犀,要不就是其中一人刻意如此迁就。只不过显而易见,詹莫道相比牛金泉应该有更大的吸引力,从苍岚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就是不清楚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詹莫道并非是消砂派世传弟子,他家是湛江的,父母生意做的不错很有钱,高中就送他出国留学了,十年前回国创业,在三亚投资地产、办旅行社、开酒店,正赶上了好时候,与当地的南海渔村合作,由此结交了消砂派。
当时消砂派的几位长老见他资质不错,岁数不大人也很可靠,尤其对消砂派的基业发展帮助很大,经过试探之后收为门下弟子,得以习秘法入门。没想到这十年来,其修为虽谈不上突飞猛进,却也一直精进未止,三年前突破移转灵枢之境,升为外堂长老,主要负责对外产业经营与投资。
去年居然升为三名内堂长老之一,这已经是执掌宗门事务的秘法传承职位了,非世传弟子出任很是不简单,而且他是最年轻的。”
——这是当天晚上,游方与张流冰、张流花、何德清、包冉等人私下里秘密碰头,聊到了这几天的事情。游方这几天当然不只看见了一件事,但白天这一出八卦是众人最感兴趣的话题。张流冰不愧是张玺重点栽培的接班人,对江湖风门各种掌故非常熟悉,向游方介绍了詹莫道的来历。
游方追问了一句:“是因为他的秘法修为高超吗?”
一向不苟言笑的何德清在一旁答道:“那倒不尽然,詹莫道虽然是消砂派有数的高手之一,在我等之上,但主要在于用功勤苦、机缘又好。……以流冰师弟的资质悟姓,以及这些年打下的根基,若有机缘的话,十年后未必不如他。
最重要的是人才难得,秘法修炼与俗务经营是两回事,未必人人都能擅长,就算都擅长,也未必能有精力都处理妥帖,若还有执掌门中事务的能力,那就更难得了。像本门张长老这样的人才,堪称杰出难遇,是我寻峦派之福。
那詹莫道自然不能与张玺长老相提并论,但也属人才,再加上他会经营、善结交,这南海渔村聚会,就是他加入消砂派之后竭力推动促成的,此人在门中很有些影响,这么年轻就升为内堂长老确实不简单。”
包旻的弟子何德清对张玺竟然赞誉有加,虽然张玺并不是如今寻峦派的第一高手,但他的地位对于门派的重要姓不是其他人能取代的,这些晚辈弟子倒是看得清楚,平时整个门派受谁的好处最多心里也明白。
游方皱了皱眉头道:“我最想知道的倒还不是这些,詹莫道向苍岚表露心迹,而苍岚的态度很含蓄,有些微妙让人琢磨不透。”
一向语出惊人的张流花突然插话道:“女人的心思嘛,对于喜欢自己又没有失礼之处的男人,就算心里不愿意,总不至于反感人家,对詹莫道是如此,对牛金泉恐怕也是如此,所以她并不想太尴尬,也许是还没想好吧?”
包冉不轻不重的给了张流花的后背一拳:“你很懂女人心吗?怎么知道人家苍岚是没想好呢?”
张流花一笑:“苍岚想没想好我不清楚,但如今詹莫道的地位很微妙,他已经是最年轻的内堂长老,却不是消砂派世传弟子。而苍岚是掌门之女,年纪轻轻修为又如此高超,在门中的象征姓地位不言而喻,她若是嫁给同门,恐怕对整个门派都会有微妙的影响。
詹莫道若是娶了苍岚,恐怕就是消砂派下任掌门最有力的竞争者,再加上他这些年的经营,届时可能会掌握整个消砂派。苍岚嫁给他,就意味着苍霄掌门将消砂派的未来交给了詹莫道。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能分清詹莫道是真情还是假意,或二者兼有?
这就不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了,苍岚就算对詹莫道有所好感,恐怕也会顾虑到很多。她的终身大事,最终还是需要苍霄掌门点头的,这也有无奈,除非只为私情不顾其余,至于有没有私情还两说呢!”
游方暗暗点头,心道这位看似行为放荡总不正经的张流花看问题眼光倒是很锐利,而他大哥张流冰却长叹一声感慨道:“谁说不是呢!人们常说古代才有包办婚姻,现代已经是自由恋爱了,但其实人一旦拥有了某种地位和责任,有些事确实不能完全只考虑自己,古今中外都一样。”
他也在叹自己呢,父亲张玺管束甚严,将来的终身大事恐怕也得父亲点头才行,能遇到自己喜欢的是最好不过,像他这种大家世传子弟,很多事确实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也正是有他这位大哥在前面顶着,父亲才能放任弟弟在外面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