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是个多情人,最可怕。”又说:“人真的不能仔细去想,我大学毕业这才几年呢,我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许峻岭说:“难怪你喜欢那一句。其实我这样想还差不多,你才多大点,就怕起老来,你这不是故意气我刺激我吗”
她说:“你们男的怕什么,我要是个男的就幸福了,到三十几岁也不怕,照样去溜冰跳舞,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不着急。女的呢,几年就失去光彩了。”
许峻岭说:“你急什么,谁急也轮不到你急,这么多博士老板,顺手就捞着一个。”
她说:“有钱就可以了一口气!”
说完专心去看录像。许峻岭说:“那还要什么,在这个世道”她不理许峻岭,做出特别认真的神态盯着电视机。他只好放弃了这个话题。
过了圣诞节许峻岭去上工,走到积雪的大街上,心中闷闷地打不起精神。张小禾那里还是那么悬着,几天呆在一起也没有什么进展。街上白人黑人来来往往,小车如穿梭。
许峻岭只顾低头走路,细心听脚下踩在冻雪上那单调的沙沙声,不时赌气地把一块块冻硬的冰块踢到人行道下面去。他抬头望天,又低头看地,想着这纷繁的世界,天地之间他这样一个人,忽然又有一天来到了人间,忽然有一天会要离去,在这混沌的宇宙之中都算不得一件什么事情,不过是千万个世纪中存在过的亿万个人中间的一个罢了。
如此渺小的一个存在简直不值得去为之苦恼焦虑,几十年以后天地之间不会再有他这个人,一切的苦恼焦虑也随之而去了。就是这个人现在正在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国度,走在陌生而熟悉的街道上,天地之间他这样一个人现在正在时间中存在。这似乎有点滑稽,有点荒谬,可细想之下也只能如此,这种滑稽,荒谬的感觉本身又是那么滑稽荒谬。
这样想着许峻岭心中浮上一丝微笑,像是在嘲笑被看透了的自己,又像是在嘲笑这个被看透了的世界,连他自己也并不明白。
h0——ke—chow的生意越来越清淡,每个人都有一种恐慌。许峻岭在心里算来算去,公司如果要裁人,五号店第一个就会轮到他,他没有一帮人,也没有后台。到时候公司总管问阿来,他必然会照顾自己那帮马仔。
这天阿来休息,许峻岭做完了菜单就去切菜,一边想着心事。阿良在案板对面包春卷,突然叫了一句:“去把馅端来,我手不得空!”
许峻岭头也没抬,他又大声叫了一句。许峻岭抬头四处望望,看他叫谁。看看也不像在叫谁,就望了他。他冲着许峻岭说:“望什么,望什么,叫你呢。”
许峻岭觉得莫名其妙,一时呆在那里。他又气势汹汹地说:“还望着,还望着!叫你你耳朵塞了屎呀!”
许峻岭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故意挑衅。许峻岭说:“你叫什么,你叫什么”
他说:“我叫什么,我又不是狗,我叫什么!你骂人!”
许峻岭说:“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叫我,你是头厨吗”
他放下手中的春卷,搓着双手,又指了许峻岭说:“你骂人,小心我打扁了你!”
许峻岭身上血一涌,把手中菜刀往案板上一拍,说:“你又要打扁我,你天天要打扁我,你这样神气要打扁我!你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三寸高打不打得扁我!”
他仍指了许峻岭瞪着眼说:“你动我一下我不打扁你我就不是人。”
许峻岭指了后门说:“到外面去”
他说:“走!”
( 乡艳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