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叹了口气。
“家中老母,对不住了。”董命举起酒杯,朝着窗户的位置晃了晃,又喝了一口。许是躺着有点不舒服,他又把姿势调整了点。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快速地伸出手擦了擦手。
董命坐了起来,从箱子里拿出电脑,打开了后在文件夹里找到一张照片,点开来,这是他老家附近的照片,近二十年前了,最繁华的街道也破破烂烂的。
小县城,穷。
照片里有一些非主流的人,更多的是朴素的人群。偶尔抬起膀子的女人,腋下还有黑色的毛发。那个时候的女人还不懂打扮,腋毛也不知道剃剃。
而现在不一样了,这一条街道早就被整改,变成了工业区。街道上的女人也不再素面朝天,别说腋下不会有黑毛了,衣服漂亮,妆容漂亮的女孩一抓一大把。
“真想回去看看。”董命喃喃道,伸出手在照片上摸了摸。
很多人并不知道在和平的背后,还有像董命这样的人存在。尤其是一些金钱至上的人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按网络上常用的话来说:是饭不好吃,还是游戏不好玩,你要去做这行?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像董命这样的人。
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万万亿同胞。而这万万亿同胞里,包括上进的,也包括不上进的,包括尊敬英雄的,也包括嘲笑英雄的。
包括老人,也包括孩子。
包括好人,也包括人渣。
而这些人,永远都不会认识董命,不会感激他半分,甚至有些人哪怕知道这一类的存在,还会嘲笑他。
好好活着不好吗?没这个本事你当反间谍?一出手就被灭,怪谁呢?甚至还可能有人嘲笑他一个油腻的大叔逞什么能。比这样更令人心寒的话,都会轻而易举地出现在网络上,也不止一次出现在其他英雄的身上。
能得到什么呢?
董命轻轻地抚摸着这张家乡的照片,眼里有泪,脸上却有笑容,他不悔。
歌德的《浮士德》里一句话说得很是贴切:即使是出卖灵魂,也要找个付得起价码的人。
董命把灵魂交给了国家,这个价码早已足够。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董命轻轻地哼了起来,他有个习惯,喜欢随便自己哼点不成调的小曲。
边哼,边喝酒。
时间不多了,留给他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跟这个世界道别的时间不多了,一会儿,他得继续下楼打牌,跟人欢声笑语的,并且尽可能地玩个通宵,多几个人在身边,别人下手的可能性就更低一些。
最后留给自己的时间里,他就这么哼着小曲,腿抖啊抖地,还抠了一下鼻孔,抠出一坨鼻屎,用手弹了出去。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小曲儿难听得很,不成调,董命却唱得很惬意,仿佛,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回家的亲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蹭地一下坐起来,从箱子里拿出笔和纸,锁着眉头写了起来。
“归无计,归无计。
不过一抔黄土,几根白骨。
就秋凉,卧饮酒一壶,
醉无忧,醉无忧。
一魂斩断,染几缕酒香;
此番离去,恰是好时候。”
写了这首小曲儿后,他想了想标题,想来想去,标题也没定下,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这便是他的遗言了,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话。
“嗯,是时候……离开了。”董命在那行‘恰是好时候’画了画,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钵,这个小钵是他去庙里求来的,本就是打算放自己骨灰的。
琢磨了一下,把“不过一抔黄土,几根白骨。”改成了“不过一钵黄土,几根白骨。”
用钵装着的骨灰,来世能投个好胎。
战地记者死亡都是在这附近火葬场火化,肖尔克的骨灰搞不好还在呢,还能做个伴,到时候,就放到这钵里。
“好曲儿,下辈子,我投胎当个作家。”董命拿着纸看着自己写的这首小曲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在钵上敲了敲,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随后,他拿过打火机,走到浴室,把写了这小曲儿的纸烧了,再用水一冲。
跟世界最后的话,冲走了。
里照了照镜子,用水把头发整了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酒嗝。
咧嘴一笑。
“再见了。”董命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挥了挥手。
末了,出门的时候依旧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一个好标题,可惜了。”
拉开门,朝着底下来了一嗓子:“我董赌神又回来了!都准备好钱啊!”
“哎呦!搞不好你接下来手气就差了,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就是。”
跟他打牌的是以前在战区见过的老哥们儿,还有一个在不远处微微笑着,静静地看着董命,董命知道,那个人是敌人。
等着索命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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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点舍不得这个只活了三四章的董命,写了个小曲儿,你带着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