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禅房出来,周楠被那个“嘉善公主”坏了心情,急忙安慰妻子。
屋中周楠和“嘉善公主”的对话荀芳语也听到了,心中畏惧,只胆怯地拉着丈夫的衣角,将身子藏在他身后,一副受惊小媳妇模样。
果缘果然会做人,就将自己的禅房腾出来,安置好周氏夫妻。
荀芳语有孕在身,折腾了半天也累了,就在暖和的房间里打了个盹。
到夜里的时候,一个小沙弥来请,说是嘉善公主一行人已经烧完香走了,住持请周大人夫妇过去礼佛。
虽说没能烧到头柱香非常遗憾,但荀芳语还是打起精神跪在佛祖面前低声祷告了半天,又舍了十两银子香油。
夜已经深了,她自然不便再走,一行人又在庙里住了一晚。
第二日,周楠就笑着问她:“芳语这次来碧云寺除了还愿,你有没有许下新的愿望?”
“自然是有的。”
周楠:“那么你许的什么?”
荀芳语:“请佛祖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当然,偷偷许愿请佛祖给她一个儿子的愿望却是不肯同周楠说的。
过完小年,周楠自然要回白各庄当差。还没等他收拾好行装,这一天夜里刚上床睡得迷糊,突有黄豆来报,说是外面有人求见大老爷,也没说来历。
大半夜直接找到家里来,显然是熟人。周楠本就是个小人物,在京城也不认识几个人。就穿好衣裳起来,到堂屋,却见是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书生,也不认识。
来人自报家门说是徐阶徐相府上的门客,说恩相今夜欲邀周大人过府一叙,特派在下过来相请。
大半夜的派人过来传,还搞得这么神秘,想来事情不小。
周楠自然不会捉废话,只道:“有劳了,下官这就去。”
一路上,周楠就在心中琢磨,徐阶将自己安插在工部军器局,用意就是盯紧严党的资金走向。这事他也没有说破,就看自己的悟性,彼此心照。
“难道说,那事又有周折?”
一路无话,周楠实在疲倦了,头一歪,又小睡了片刻。
很快就到了地头,依旧如上次那样叫开了好几扇门,直入内宅。
和上次徐阶装模做样拿着一本书假看不同,老徐头这次却背着手在屋中转圈,一脸的焦急。
见了周楠,喝退左右,就审问道:“周楠,君子行事,但从直中取,莫向曲中求。老夫知道你出身贫寒,吃过许多苦,可也不能出此下策,自毁前程啊?你要做官,就算不经科举也可以,杂流做到四五品的也不是没有。”
周楠睡眼惺忪,脑子里正如一团糨糊,却没听出徐阶话中的意思。以为徐老头要升自己的官,大喜道:“阁老,下官好歹是个正八品的行人,又没有功名,在行人司确实不合适。现在去军器局也是暂代,过得一阵子,新大使到任必然是要走的。前番下官听人说长芦都转运盐使司有判官出缺,下官能够做行人,乃是现任长芦副使詹通的提携,正好报他的知遇之恩。/”
都转员盐使司的判官无定员,从六品,肥得流油,前程也大。
周楠今日白天去王若虚那里拜早年的时候听他说,朝廷有意提拔詹胖子做从四品的同知。如果能够过去跟他干,不出两年,自己就能成为富豪。关键是,长芦盐道衙门离京城也就一两日路程,随时可以照顾家里。
过去了,两大损友聚在一起花天酒地,手头有使不完的银子,爽歪歪。
看到周楠一脸酒色财气的官儿迷模样,徐阶就气往上冲,这厮还真想去盐道,当朝廷是我家开的?
再也顾不得宰相风仪,呵斥道:“周行人,你好歹是读书人出身,如今竟想着要去做驸马都尉,自甘堕落于此,真是不当人子。你自有妻室,为了富贵,竟要休妻另娶,真是个混帐东西!”
听到驸马都尉四字,周楠惊出了一身冷汗,叫道:“什么,谁说要休妻另娶,谁说要做驸马了?”
徐阶冷着脸骂道:“老夫也是今天才听人说的,说是裕王府的李妃已经进宫向沈贵妃奏禀了此事,说周大人你德行高洁,仪表不凡,实是良配,可为驸马都尉。周楠,此事你不知道吗?”
老徐真是气坏了,他费劲心思让周楠做了军器局大使,就是要让他盯住严党,所图甚大。
如今,周楠一做驸马,这个大使怕是干不成了,自己的一番心血就要付之东流。
他严重怀疑做驸马这事是周楠主动申请的,估计这小子也是看出其中的不对,怕惹上严党把自己给陪进去,才出此下策撂挑子不干。
其实也不算是下策,做了驸马,一辈子富贵荣华,他自是肯的。
周楠还真是感觉莫名其妙了,李妃他可不认识,她怎么说自己德性高洁,仪表不凡?
不过,这事的严重性他是知道的。急忙辩道:“恩相,下官冤枉啊!下官好好的行人不做,又有阁老的提携,如何肯自毁前程?再说,我家老妻又没有犯七出之罪,平白休了,人心何服?下官声名尽毁,日后还有何面目立于世间?我大明朝的驸马,那是能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