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周楠过来,段提学也不说话,只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的雪花。
血脉断绝,老年丧子却是人生第一大惨事。周楠心中不觉大为同情,上前一施礼:“提学,段府贵公子英年早逝,下官心中也甚是悲痛,还请大老爷保重身子要紧,今日周楠有一件紧急公务前来禀告。”
段提学依旧木木地看着远处,形如老年痴呆。
段十三横了周楠一眼:“周大人,有事说事,说完快走。”
周楠点了点头:“段提学,下官今日来此自然是为武新化通奸一案。大老爷昨日教训得是,此案毕竟关系着一个读书人的前程,关系着良家妇人的名节。周楠回去之后,又审了那妇人。在审讯过程中,那妇女大约是惧怕衙门,提到段提学的名字。说她和段老爷颇有渊源,还请看到学政的份上饶上一回。”
段十三闻言就喝道:“我家老爷门生故吏遍天下,和他老人家有渊源的多了。”
周楠不理睬这个家奴,只定睛看着段承恩,缓缓道:“这个民妇姓师,听她说以前是段公子的大妻,当年因为忤了大老爷被赶出了家门。”
“什么,是师……少奶奶……”段十三大惊,禁不住叫出声来。
周楠继续看着一动不动的段承恩:“另外,师娘子嫁给余二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六岁的孩童,说是前夫所生。最近朝廷下旨命北直隶招募内侍入宫,师娘子衣食无着,欲要将这孩子净身送进皇宫也好有口饭吃。下官听她说是贵府公子的前妻,这孩子说不好是令郎的血脉。事关重大,特来求证。提学,这人若是断了子孙根,那可就接不回去了。”
“师娘子有孩子,六岁……”段提学突然一震,尖锐地叫了一声:“可真,现在人在何处?”
当年他觊觎儿媳妇的美貌,行了颠倒人论之举。事后怕丑事暴露,坏了自己的前程,就将其赶了出去。还写了篇文章,谈君子治家之道,在士林博取了不小的名声。
此事他自认为干得漂亮,心中甚是得意。
如今回想起来,迄今已经六年,难道当时她怀有身孕。
周楠:“此事非同小可,下官如何敢乱说,现在母子二人安置在距此两里地的客栈中。提学放心,也没外人知道。”
段提学以老年人所不具备的敏捷跳起来:“快,带老夫去。”
因为用力过猛,老头子一个趔趄,面容更加苍白。
很快,周楠就带着段提学主仆到了客栈。
一看到段提学,师娘子身体一软,倒在地上,颤声道:“民妇见过大老爷!”她本就是个胆大之人,可此刻见到前老人公,却如同老鼠看到猫。浑身抖个不停,额头上全是淋漓冷汗。显然,六年前的那一幕给她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果然是你。”段提学已经恢复了正常,目光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又落到旁边正在吃糖果的义哥身上:“这孩子是你生的,是我段家的种?你老实回话。”
“妾身,妾身后来进了青楼……也也也也,也不知道……”师娘子跪伏于地,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木地板上,须臾就湿了一片。
段大老爷,段公公的积威一至于此。
周楠心中一惊,气的几乎骂起娘来:好个贱人,你一口咬定这孩子是段家的骨血就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本大人来办好了。这么回话,须得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