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一时不防,那一口唾沫竟吐到他袖子上,颤巍巍地挂着。
这已经是极大的侮辱了,我好歹也是做过清流的人,现在又是文官,将来还要去考进士。你这样打我的脸,咱以后还怎么见人。
按说,世子如此作为已经是对朝廷命官,对整个文官体系的挑战。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你做皇帝做储的对我这个做臣子的不满,可以用廷杖,我还巴不得呢!可吐口水却是对人格的侮辱,只能以死相拼了。
问题是他只是个四岁大的孩子,没人当真的,看袁炜的模样,也不打算出面。
不行,这口气不出,周某誓不为人。周楠沉着脸,不退反进,道:“世子你还是回王府去吧,这里是陛下行宫。宫中自有规矩,祖宗家法乱不得。”
小万历叫道:“这是皇爷爷的家,我怎么就住不得了?你这小人,把话说明白了,不说明白不许走。”
周楠摇头:“世子慎言,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能居住其中的除了后妃,就只能是万岁和储君。世子长居宫中,乃是名不正,言不顺,怕就怕别有用心之人重提立储一事。真有事,岂不是大违陛下诏世子入宫之本意。”
小屁孩子,你能进宫还不是本大人出的主意。
本大人能够把你弄进来,也可以把你弄出去。
果然,听到这话,嘉靖神色一凛,就连在一边看戏的袁阁老也瞪大眼睛。
“你管我,我就是不走,你这小人,呸!”朱翊钧是个孩童,听不出周楠这话中的要命处,又是一口唾沫吐过去。
可惜周大人早有准备,闪到了一边。
嘉靖这人疑心重,心中弯弯绕绕也多。听周楠这么一说,顿时留了意。是啊,朱翊钧长期进宫,难免会有大臣会借此事从提立储之事,欲借此搞风搞雨。
二龙不相间,现在立储,那不是想让朕死吗?
对了,朱翊钧进宫这事是不是裕王想借此为立储造势?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帝王心意从来都是从政治层面上考虑,为了权力,所谓的亲情都要放到一边。
历史上,为了皇帝宝座,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事情还少吗?
皇帝这个工作乃是终身制,根本没有退休的可能。要么做到死,要么被竞争者整死,必须时刻提起精神。
而这个竞争者可能是你的兄弟,叔伯,也有可能是你的儿子孙子。
想到这里,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放开小万历,对旁边的太监道:“周楠说得对,送世子回王府吧!”
他已经打定主义,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不再招孙子进宫。
可惜朱翊钧如何知道皇帝爷爷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发生改变,他继续大哭:“皇爷爷,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是这姓周的使坏,你不要被他骗了。他就是个奸臣……我不回去……”
周楠心中得意,只微笑着看着小万历:朋友,咱们是正统的政治剧,可不是戏说。这是权力的游戏,也是成年人的游戏,不是你能参与的。
小万历继续哭道:“皇爷,别让我走。你说做小孩儿的不能没有父母,可孙儿的父母不喜欢我。爹爹每天和宫女们一起躺床上。”
见世子说得不堪,几个太监同时咳嗽。
小万历:“娘她……她也不理我,前天夜里还同这姓周的在什刹海边私会,又说又笑的。皇爷爷,我不回去,回去了也没人陪我玩。”
说着话,她眼睛里的仇恨之色如同实质,再不加掩饰了。
周楠面上的笑容凝固了,心中大骇:诬陷,赤果果的诬陷!这小屁孩子……是想取我性命啊!
刚经历了袁阁老的一千点暴击,现在小万历则给了周楠一万点的会意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