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风俗都能改变,那就说明每个一个时代的道德标准都不一样。现在我们看起来不道德的事情,在西周之时或许是很正常的事情。比如春秋时的女子可以自己选择夫婿,又比如管子以国家的名义开青楼,在当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比如,上古之时,古人聚族而居,一族以母亲为首领,这就是所谓的母系氏族。《公羊传》说:圣人皆无父,感天而生。《史记?殷本纪》说:三人行路,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是为殷商先祖。《史记?周本纪》说,周始祖后稷名弃,其母出野,见巨人迹,必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史记?秦本纪》也说:玄鸟损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即秦之先祖。所谓无父,感天而生实际是母系制婚姻形态的反映。一个女子可以有无数个丈夫,可以广开后宫。这道德吗,不道德,可在当时却符合礼仪的。”
周楠说得高兴处,引经据典,将原始社会的社会形态大概地说了一遍,紧紧地扣着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这个主题。
学生们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课,简直就是开眼界了。一个个口中啧啧有声,大抽冷气。
说了半天,周楠又道:“又比如管子重商,后人多有诟病,道,天下财富皆有定数,商贾对于国家毫无用处。这话在为师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在世人眼中,商贾只是将货物从一个地方贩卖到另外一个地方,在这个过程中,物资的总量并没有发生改变,不增不减,所以得出结论,商贾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大家都忘记了一点,商业可以激励生产,激发人的创造力和生产力。”
“打个比方,古时妇女人纺织,在家中田间地头种上几颗桑树,种上一畦黄麻,用一台织机为全家纺织衣衫。一个月也就能织上一件衣裳,种桑养蚕、割麻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自从有了商贾之后,就有精明的商人将这些活儿都分解成几项。有人种桑种麻,有人喂蚕抽丝,有人则负责纺织。再加上织机经过上千年的改良,纺织速度已经大大提高。就苏州、南京的织工,一天织上两匹布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事在商周,却要一个月。”
“在巨大的利益刺激下,百姓种桑养蚕的积极想得到极大提高,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如此,社会财富在商业活动中就这么飞快增长。”
“我只是举纺织这个例子,其他行业也同样如此。”
道理说起来很简单,可周楠今天却说得透彻了。
学生们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
周楠最后道:“管仲以商立国,就是基于这一原理。在商业的刺激下,社会总财富在飞快增加。国家在商业上抽得大笔赋税,想不强盛也难。”
他话锋一转:“我朝一想不重商税,很多地方也仅仅叫商贾交上一点通关钱就了事。对于国家财政来说,这点赋税也可以忽略不计。非不愿,而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益大到何等程度。据我所知,两船湖南的桐油若是送去南京,甚至淮安,商贾所得之利在五十两之巨。知道南京下关码头抽多少税吗?”
他树起两根手指:“二两,再加上九江、安庆的水关所抽的赋税,总数超不过六两。大家想一想,五十两白银之利,如果种地,得种多少亩地?这么说吧,当年我在老家务农的时候,一年到头也就存下三两银子。商贾走一趟船就足够我干上十年。诸君将来都是要到各大衙门为万岁效力的,必然会接触实务。民间有一句俗话说得好:贫贱夫妻百事哀。一个家庭如此,一个国家也是这样,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商贾立国、君子言利不道德,可国家贫弱,野有饿殍,难道就道德?”
众太监陷入了沉思。
有人心想:“他年我若进司礼监,得开辟新的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