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子孙不肖的问题,兼而不能凝,也会让完整的大国轰然瓦解。
秦始皇如今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他已经很清楚,少了十年二十年,这件事是完不成的,他渴望长生不死,如此才能有足够的时间,让天下真正实现一统。
虽然封禅泰山给秦始皇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而在胶东,那群嘴上没谱的方术士也让皇帝大失所望。但整合各地神祇,最终实现九州同俗,六合同贯,依然是秦始皇认定“一统天下”的正确方式!
于是到了次日,秦始皇便在琅琊台祭祀了“四时主”。
“四时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取予有节,出入有时,开阖张歙,不失其叙;喜怒刚柔,不离其礼。”
四时主神是齐地八神主之一,与齐人的生活最为密切。它主宰着四季,决定着庄稼的生长和农业丰收,以及一年四季随着潮涨潮落,正是这些海产品,滋养了琅琊延续至今。
所以在琅琊,无论君主还是黎庶,都要崇拜它,他们选择在琅琊台设立神祠、祭台,以感谢四时主神给人们带来的富足。
秦始皇也希望,四时主能让帝国万世永存……
郑重其是地祭祀了四时主后,秦始皇又按照巡游的老规矩,在琅琊刻石立碑,颂秦功业。
“维三十二年,皇帝作始。东抚东土,以省卒士。事已大毕,乃临于海……”
石刻里,照旧是对皇帝车同轨书同文功勋的赞誉:“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器械一量,同书文字。”
但与先前几次刻石不同的是,秦始皇将胶东出现的新气象,也刻画入文中:
“皇帝之功,劝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
“纸张印刷,淋卤得盐。二十四节,诸产繁殖。”
说的尽是黑夫的文教、农圃之事,黑夫未敢居功,将它们都算到了秦始皇头上。在秦始皇看来,胶东是帝国其他郡县的典范,这些东西应该即刻推广开来。
“六亲相保,终无寇贼。黔首安宁,不用兵革。”
虽然胶东寇贼还为厘清,但秦始皇默认他们已经是死人了,他对自己的胶东郡守,很有信心。
皇帝还将自己未来的期望,统统刻诸石上: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熟悉的《秦颂》在海边回荡,秦始皇帝立于琅琊台上,看着台下风雨冲刷礁石,他相信,自己在统一天下过程中遇到的诸多小问题,最终都能迎刃而解,他的帝国,将如东升的旭日,必将越来越炽热兴旺!
“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
……
或许是因为徐市遭黑夫所囚,已没机会忽悠皇帝派他带童男童女三千人出海了,所以秦始皇在琅琊停留时间,并没有历史上三个月那么长。
到了二月下旬,他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琅琊台,准备继续巡游东方诸郡县,下一站,便是东海郡……
数千人的车马队伍行进在莒县西南的山路上,这一带均为泰沂山余脉,丘陵纵横,大多呈东南西北走向,颇为颠簸,尚未修筑驰道,故道路狭窄,队伍拉得老长。
最前方是昨日便来勘察道路,排除险情的郎卫军,一路上,车骑们导引传呼,驱散行人,郎卫在车上执角弓,违令者射之,乘高窥瞰者亦射之!
总之,秦始皇前行的二十里道路,都被郎卫军如同梳子般梳过一遍,确认野无遗孑方可通行,确保没有任何宵小跳梁。
至于皇帝车舆处,竟有六辆一模一样的金根车,其中只有一辆是主车,其余皆为副车。周围更有属车环绕,还布满了步、骑武装郎卫,将秦始皇帝保护得结结实实不清楚出行规格架势的人,恐怕要看云晕了头。
因为道路狭窄,莒南丘陵一带许多地方只能容一车,于是环绕左右的副车只能或前或后,改由卫士紧随诸车保护——至于皇帝在哪辆车之上,外人却无人能知,而知情者敢泄密者死!
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恰逢清晨,形成了浓厚的大雾,秦始皇昨天又熬夜批阅奏疏了,此时正闭目养神,皇帝日益苍老的身形摇摇晃晃。车舆之前,中车府令赵高在前方兢兢业业地驾车,操纵六骏,小心避免任何颠簸,他驾车总是那么稳。
李斯,叶腾,张苍等官员车次居后,众郎卫则环列四周,警惕地注视周遭险峻山岭丛林,车队吱吱呀呀,迈着缓慢而乏味的脚步前行着。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山谷茂林间的雾气渐渐淡去,就在雾将散未散之际,有眼尖的郎卫却注视到,距离道路十余丈远的林间小丘之上,有一道异样的光芒闪过,似是金铁之器的反射……
还不等他过去查看,出言示警,从那小丘之上,便有一人腾地站起,原地旋转数圈后,猛地抛出一物,径直朝车队飞来!
“有刺客!”
示警声立刻响起,但郎卫们的竖盾阻拦还是慢了一步,巨大的铁椎旋转着,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砸向秦始皇车驾。
“轰隆!”
郎卫军们来不及反应,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车队里,一辆靠后的金根车被重物击中后,连带着六匹骏马轰然倒地!
蝴蝶翅膀扇起了风,改变了很多事情,但迟到了三年的那一击,还是来了!
这一击,如同飞石击水,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车队的马被惊吓到,纷纷嘶鸣起来!
这一击,也注定让天下震惊!
和历史上,博浪沙刺杀误中副车不同,这一次,在莒南,这枚巨大的铁椎,不知是运气还是算计好的,竟直接命中了皇帝乘坐的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