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玉衡银白的长发比娄玉阙的更加细软，垂在狐裘上，像是一条在月光下流淌的浅溪，五官容色在这淡淡的光泽映衬下，越发凸显出羸弱病态。

结婴都不能抹杀的疾病，恐怕是某种先天不足之症。

云铮月看着这个和娄玉阙有几分相像、但是能好好穿衣服的病弱美人，表情柔和了许多，抬手施礼道：“晚辈云铮月，见过玉衡真君。”

娄玉衡往前一步，亲昵的将云铮月扶起来，温和道：“云道友不必多礼，道友天资卓绝，年纪轻轻已经筑基，可谓前途无量，玉衡早就盼望与云道友结识。”

寒阳蹙眉，几步赶过来，不着痕迹的将云铮月拉到自己身后，与娄玉衡隔出一段距离，扭头微笑道：“小徒年岁小，不通礼数，有冒犯之处还望玉衡真君见谅。”

云铮月迷惑的从寒阳背后探出脑袋，她历过许多劫，对于各种新身份适应的一向很好，如今是个筑基小徒弟，面对元婴真君自该谦逊行礼，难道还有哪里不周全吗？

娄玉衡浅茶色的瞳孔闪了闪，掩唇虚咳一声，道：“寒道友说笑了。”

寒阳道：“不知玉衡真君到访所为何事？白日未尽，论道大会应当还没结束吧。”

“道场的事自有兄长看顾，我一个病秧子呆在那儿做什么，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若反倒添乱是要被责问的。”

娄玉衡神情暗淡了一瞬，接着又恢复如常，从宽袖中取出一个玉盒递给寒阳，视线却是落在云铮月身上：“云道友虽天资过人，但越阶斗法，对方又是一名剑修，玉衡恐怕道友受伤，这是前几日我无意中得到的一支万年雪灵芝，品相极佳，无需炼化便是最好的疗伤仙品。”

寒阳将玉盒掀开一条细缝，浓郁的灵气立即疯涌而出，他忍不住蹙起眉头：“如此珍贵的灵药，你舍得白白赠与铮月？”

娄玉衡笑道：“再如何珍贵也比不上云道友这样的天纵之才。”

“你想得到什么？”寒阳警惕道：“铮月已经是我的徒弟，绝不可能再入丹阁。”

“寒道友误会了，玉衡并非有所图谋，丹阁虽一时兴盛，但也不是能教养天下的道门，玉衡与兄长不同，不会强求缘分，只是惜才罢了。”娄玉衡道。

寒阳心中怀疑，却没继续说下去，倒是云铮月忍不住道：“真君一直提到师……娄阁主，他脾气坏吗？”

“铮月。”寒阳睨了她一眼：“不得无礼。”

“无妨。”娄玉衡摆手，转头看向云铮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兄长是一派之首，他的事岂是玉衡能置喙的，只是兄长珍视仪容，为此恐会做些……出格的事，云道友心中有数就好。”

云铮月道：“你是指他会剜人瞳目吗？”

在仙界时，师尊都是不理世事无为而治，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宅在仙宫打扰她闭关，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神仙，更别说同人动手了。

如今切片下界，倒是变得暴戾起来，论道会前，她就看到娄玉阙在大庭广众之下挖了一个女修的双眼。

娄玉衡张口，正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熟悉的气息也随之传来，他浓密的眼睫轻轻一颤，薄淡的双唇立时合上，不再开口。

“寒阳真君，别来无恙呀，还有姓云的小丫——”

男子声音顿了顿，皱眉看向娄玉衡：“你怎么也在这儿？”

云铮月循声望去，额头青筋顿时浮了上来，衣衫松垮、春光半露，这么巧，来的竟就是娄玉阙。

她努力克制住跑过去给他拢好衣服的冲动，抬手施礼，让视线落在脚背上：“晚辈云铮月，见过娄阁主。”

寒阳也同时朝娄玉阙点头，权当打了招呼，他可还记得方才这个娄阁主跟他抢人的事情。

娄玉衡走到娄玉阙身边，虚弱的咳了两下，低眉顺目道：“兄长，玉衡听闻寒阳真君收徒，便备下一份薄礼前来探望。”

娄玉阙斜睨了一眼寒阳手中的玉盒，哼了一声：“你倒是跑得快，只是就这么一个小盒子也忒寒碜了，也不怕丢了我丹阁的脸面。”

他说着忽而唤了一声，后头跟着的十个仆役立即抱着大大小小的锦盒鱼贯而入，堆满了整个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