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声望去,果然是熟悉的人。华车骏马,锦衣丽服,奴婢成群,虽然并没有刻意提高声音,可光是这样的奢华排场就已经够吸引人的目光了。</p>
此时,王香萃正倚在车门上,俯下身来笑着在金同仁的发髻上插上一枝桂花叶。“愿郎君此去折桂而归。”</p>
金同仁闻言哧地一声笑出,“娘子倒是看得起我,这话你若是同老头子说他可是爱听,为夫我还是免了吧!”</p>
掩面轻笑,王香萃眼波一转,脸上却是现出几分媚意,“我倒不求郎君让我做什么夫人安人的,只要郎君莫要在贡院中觉得无趣了在卷子上画什么美人图气病了阿翁,我就要烧高香酬谢神明了。”</p>
“娘子可是吃醋了?”金同仁挑眉轻笑,手一伸,把王香萃拉得更低几分,附在她耳边细细低语。</p>
也不知他究竟说了什么,惹得王香萃双颊飞红,举拳在肩上捶了下,嗔道:“孔庙之前也这般没正形,也难怪阿翁气你了。”</p>
金同仁一笑,也不多说。冲着王香萃挥了挥,一甩袖子,转身就走。</p>
王香萃含笑望着丈夫的背影,略低了头,静默了片刻,嘴角溢出暖暖的笑。若有所觉地侧过脸去,她的目光一凝,嘴角笑意顿了下,立刻又笑得更深。虽然没有下车,却是笑着点了点头。</p>
坐回车中,原本趴在车窗往外张望的花叶已经放下帘子。对着王香萃轻声道:“娘子,那女子就是原本朱大官人家那个被主母卖掉的妾。那日在画舫上我就瞧着觉得眼熟,后来抽空问了他们家的翠儿,果真就是。”说着,又仰起头有些得意地道:“奴婢的眼力就是好吧!”</p>
瞥了她一眼,王香萃却没有似往常一般被她逗笑。“你啊!莫要被我宠得得意忘形,什么话都往外乱说。那朱家娘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小心你乱说话被她知晓割了你的舌头……”</p>
捂住嘴,花叶一双大眼转来转去的,却没半分受惊之意。见王香萃抿唇浅笑。她才放下手,故意抱怨道:“娘子就知道吓唬奴婢。”</p>
“吓唬你?”抬手戳着她的额头,王香萃笑道:“你当这世上有几个像你家主母这样宽容大度的女人呢?就你这个小样儿,要是到朱家娘子手底下,一早就被打发卖得远远的还是你命好,要不然……”呵呵笑了两声,她也不再说下去。反身撩开了帘子,看着远处看似有些孤单的身影。不自觉的,轻叹了一声。</p>
站在柏树下,正抬手搓着手臂的李玉娘正翘脚眺望着远处,试图从那些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背影中找出顾洪来,完全没有想到在那辆车中,有两个女子正在议论她。</p>
进了八月,早晚便有些凉意。虽然换了厚些的背子,可这会儿站久了却还是有些冷。有心喊一声顾洪,却又怕被训。就在这时,突听一声锣声,原本紧闭的贡院大门徐徐开启。</p>
候在门外的考生们立刻肃穆而立,自动自发地列在两旁。就连那些小贩和家眷随从也都静了下来。</p>
自门内,走出一列人。当先一人头戴直脚蹼头,身穿绯色官服,正是杭州知州陈大人。不过,他虽是杭州城最高行政长官,今天却不能独占风头。与他并行的绿袍官员,正是主持本地教育的学官。虽平日没有太大的权利,可今天却显然比知州大人更受尊崇。</p>
李玉娘冷眼旁观着,只觉得这一群士子真是很妙。明明科举考试就是为了做官,可真面对官员时却并没有多少畏惧之色,反倒是对学官保持了应有的尊敬。虽然现在一场肃静,可这份肃静却并不是因为什么官威,而是因为身处贡院之外,孔庙之侧。</p>
这般随性的文人大概历朝历代都没有了。事实上除了宋朝外也真再没有哪朝哪代的皇帝公然说过“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样的话。历朝历代,就数大宋的文人生活得最滋润。也正因为这样的大环境,所以大宋的官员对待文人时也少摆官架子。毕竟此时没有功名在身的文人没准过些时日就是同朝为官的同僚,何必摆架子惹人非议呢?</p>
一番谦让后,两位主官当先往孔庙出发,脚下步伐却仍是同刚出贡院门时一样的平行,谁也不曾退半步或是抢前半步。在他们身后,一干士子极有自律精神地肃容相随。这便是在进入贡院之前的入孔庙拜祭至圣先师孔圣人。</p>
看着长长两列人鱼贯行入松间柏林。李玉娘收回目光,四下一看,却是看到贡院门前有忙乱成一团的差人。想是在为稍后的进场做准备,又是桌子又是栏杆的都搬到了门前。在一群同样穿着皂衣的男子中间,那一道挺拔的身影格外显眼。</p>try{ggauto();} catch(ex){}
大概是察觉到李玉娘的注视,陆五扭过头来,看到李玉娘,不禁皱了下眉。李玉娘也不管他那一下皱眉是什么心情,只是抿唇一笑,点了点头。在陆五旁边的差人便探头过去,嘻笑着不知对陆五说了什么,却被陆五猛地一记抽在颈子上,消了声。也不理身后一群兄弟拉着那小子过去嘻笑着开玩笑,陆五大手一挥,沉声喝了一声,竟再未向李玉娘这边看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