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顾润，朱大官人叫我顾二便是……”能巴结上杭州数一数二的富实在是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顾润只想着讨好，竟直接谦卑到底。献媚之态就连一旁的王押司也为之皱眉。</p>

而朱子钰却是在心里“啊”的一声。原来，竟是他……</p>

脸上虽是笑着的，可再看顾润的眼神却是透出几分冷意。听到王押司说是宴请几位同僚，朱子钰便随意往那间雅室看了一眼。因顾昱就站在门前，门帘被撩得很高，因此一眼看去就能看清室内的情形。目光一扫，他的视线在其一个穿着皂衣差服的男人身上略停了两秒。一来，他素知衙门里武官吏一向不和；二来却是因那男人生得正气，剑眉朗目，无一不透着凛然之气，和一屋子人总有些格格不入之感。</p>

一眼看过，他对这些小吏间的聚会也没什么兴趣，便笑着想要告辞。正说话间，他那间雅室的门帘已经撩开，白薇走出来笑盈盈地道：“朱大官人，莫不是嫌咱们姐妹尽说些体己话，闷着你了？怎么只在门口说话都不进来呢？”</p>

白薇这么一亮相，在门口的三个男人便都把目光转了过去。朱子钰淡淡点了点头。王押司眼睛一亮，笑道：“原来白行也在的。”而顾润不光是眼睛亮，就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听到白薇笑着同王押司打了声招呼，更是一肚子酸气往出冒。要知白薇虽是个ji女，但因其官ji的身份，又是杭州花魁，来往恩客或是普通相交的客人都非等闲之辈，可不是顾润这样新得势的小吏能说见就见得到的。就是王押司，也很以曾经出席过有这位白行献艺的宴会为傲。</p>

虽然有很多时候，ji女这一行业是被世人所鄙视的。可对很多男人来说，你和一个花魁的关系与你本人在这个社会上的地位与权势是绝对成正比的。</p>

眼角连瞥都不瞥顾润一眼，白薇只笑着过来。很亲密地挽着朱子钰，撒娇一般要把他带回雅室内去。朱子钰也便顺势告辞，只是脚刚抬起来，他便又顿住。一双眼，直望向楼梯口处。</p>

站在楼梯口，李玉娘看着面前的四人，只觉得嘴里苦。这算什么事呢？黄历上难道写了今天是什么大凶日吗？好好的，仇人竟一拨拨地涌上来。</p>

深吸了一口气，她盈盈上前，笑着施礼道：“客官可是叫了酒？”说着，她用眼神看向唯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那意思，要是叫了酒便让我进去好了。</p>

王押司“嗯”了一声，正要让开，却不想顾润却突然笑起来，“瞧瞧这是谁啊？之前把话说得那么横，我还当你找到好户头靠了呢！怎么现在竟这么苦哈哈的做这些粗活呢？真是让官人我瞧着都觉得心疼了……”</p>

王押司皱了下眉，看到朱子钰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更觉得有些恼。私底下如何都无所谓，可在大庭广众下，这样的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是有点调戏良家妇女的款儿了。咳了一声，他扫了顾润一眼，在顾润意识到他的不满收敛了举止后还哼了一声。</p>

胸口憋着火，李玉娘却仍只是笑道：“二郎若是觉得小的辛苦，那赏钱不如就多与几好了。再怎样，二郎也是成了富户，是不差那几钱的主儿了。”</p>

她这么一接话，几个人的目光便都落在她身上。王押司还在奇怪这焌糟妇人是谁，白薇却已经把目光转向顾润，竟是掩口轻笑：“原来这位就是被李娘子打破头的那个顾二啊！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啊！”</p>

被美人这么一笑，顾润面上无光，脸上也就更难看了。王押司却是皱眉看了李玉娘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却是有些阴。李玉娘也不答话，挽着竹篮就往室内走，一抬头却是怔住。有些迟疑地施了一礼，“6都头，”唤了一声，她只觉得奇怪，一时想不明白6五怎么竟会和顾二那厮搅在一起。</p>

王押司在门口看了6五一眼，心暗道：“这妇人果然是和6五熟识的，怪不得那时候6五竟会插手顾家的事。只不知6五和这妇人到底有多亲近……”</p>

满腹狐疑，他一时只顾着想心事，在朱子钰告辞回了另一间雅室时便也没有再留。回了雅室，他坐在座，目光在李玉娘与6五脸上打转。虽然一个脸上是礼貌周到的笑容，另一个则是一如往常的平板，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可他总觉得是有那么些不放心的地方。</p>

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缠着他，哪怕是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开始说到正题时，他心里还是有些猜疑。</p>

他和6五在州衙里一一武，可算是大人最为倚重之人。可谁都知道，他们两个没什么交情。他自己也清楚6五是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跟自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在顾家之前，两人却也没什么化不开的矛盾。就是6五插手顾家之事时，他也没多想过6五是不是以后都要和他作对。可是刚才突然见到李玉娘时，他突然就有了那么点不确定。如果6五和那妇人有私，难保不会因此而和他彻底决裂。虽然他不怕6五，可到底会有些麻烦。</p>

轻咳一声，他举起酒壶又为6五斟满酒，“6兄弟多喝一些，今天我们可是说好了不醉无归的。”说着，已经示意顾润再去叫酒。也不理顾润撩帘出去大声叫博士送酒，他端了酒杯敬酒道：“6兄弟，咱们哥俩在衙门的日子也都不短了。说起来，大概整个州府衙门就数咱们俩儿的资历老。今个儿，老哥我托个大，有些话要劝一劝兄弟你。”</p>

话音一顿，他瞄了一眼6五。见他神情不变，这才继续道：“你也在衙门里打混了这么多年，也该知道清水无鱼的道理。虽然有原则是件好事，可有些事光有原则是不管用的。这世上有些人你踩在脚底下也没关系，有些人你就是死也不能得罪……兄弟，这世上事就是这样，咱们哥俩儿加起来也抵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你又何苦那么固执呢？”</p>

目光微闪，6五把手的酒杯缓缓放下。抬起头看着王押司道：“原来，王押司并不是请我喝酒，而是要谈公事来的。”</p>

王押司脸色一变，干笑道：“算不上公事，不过是和兄弟你亲近亲近罢了。”</p>

6五没有因他的软话而微笑，只是淡淡道：“不知刚才这些话是那位郑大官人请王押司说的？还是，王押司您自己说的呢？”</p>

眼闪过羞怒之色，王押司暗在心里叫了声“死木头”，可脸上却还是保持了三分笑意，“谁说的又有什么区别呢？老哥我也是好意想要提醒你一下罢了。别因为些不值得的人或事开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p>

眼皮下垂，6五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道：“多谢王押司的美意。不过有些话我也想请王押司捎给郑大官人。”在王押司不自觉地倾近身子聆听时，他用平淡而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他郑大官人不要以为全杭州的人眼都瞎了……”</p>

：嗯，好吧！最近看了，觉得这句话很酷，忍不住拿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