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他带着她接连参观几个训练场时,几乎每个跟他熟识的教官都会打趣两句。
“那就在这儿吃吧。”宫邪替她拉下帽子,轻笑着说。
陆天望带头领着他们出了射击室,随口吩咐,“最后走的别忘了锁门啊。”
身后隐约传来某个教官的应声。
他们走后,一众围观的教官们纷纷低头笑起来。
一面觉得宫爷变了,一面觉得他没变。
变了,指的是他面对那个小姑娘时,温润柔和得好似一泓水,眉毛、眼梢、唇角都染着笑意。这是他们不曾见过的宫爷。
没变,指的是他的脾气性格,处事态度。他还是那个铁血无情的军爷,对谁都不留情,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
下午三点半。
陆天望站在守卫森严的军校门口,目送宫邪的车开出视野。
车内,宫邪慵懒地靠的座椅上,怀里搂着昏昏欲睡的宫小白,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在她背上轻拍,哄小孩入睡一样。
开了暖气的车厢封闭温暖,车子轻微摇晃,仿佛一个摇篮。不大会儿,宫小白趴在宫邪身上睡着了。
宫邪抬眸,清楚看到莫扬脸上的一道伤,轻声问,“还想进枭鹰军校吗?”
莫扬握紧方向盘,一只手抬起,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虽然不流血了,还是很疼,好像炸弹的碎片还卡在里面。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心跳还会加速。
除了当年那场大地震,他还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他所理解的军人,穿着笔挺耀眼的绿色军装,威风凛凛站在民众的视线里,是一个标杆,是无上的荣誉。哪怕奋斗在最前线,那也是光荣的,受人敬仰的。
可他似乎忘了,正式穿上那身军装前,要接受怎样的训练。他今天看到了,除了拆弹,还有负重在泥水中匍匐前行,寒冷的冬天,手露出来都觉得冷,他们却在冰冷的泥水里泡着……
他似乎还忘了,将来可能面对各种不可预测的危险。
就像今天,如果炸弹是真的,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怕吗?
当然是怕的。
这世上能有几个人直面生死,无所畏惧呢。
莫扬一颗赤诚滚烫的心渐渐平息,也不怕宫邪笑话,“不敢去了。”还是有点想去,只是勇气不够,不敢。
宫邪轻嗤,偏头望向窗外,望着路边一堆堆的积雪。
莫扬的回答跟他猜测的一样。
他见到莫扬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他想当兵全凭着一腔盲目的崇拜,觉得军人很帅,很威风,根本没理解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
见他执着,他才答应给他三年考验时间,三年后他还愿意当兵,他就破格带他进枭鹰。眼下三年还未到,他退怯了。
“我……”莫扬惭愧道,“对不起爷,感觉自己肯定吃不了苦,不管是拆弹,还是滚泥水,或者是爬电网,好像都完成不了。就连射击,还没小白小姐厉害呢。”
宫邪淡淡道,“你没对不起我。”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莫扬愈发惭愧。
可他的话,给宫邪提了个醒。
莫扬觉得训练太苦,承受不来,那么宫小白呢。
宫邪低头看着她娇憨的睡颜,心情复杂,手指不由抚摸她的脸,肉肉的,一戳一个小窝,可爱得不行。
可能他的动作弄得她不舒服,宫小白抿了抿唇,往他怀里蜷了一下,乖乖的,像刚出生的婴儿,本能地寻找令她感到安全的地方。
宫邪笑,笑得温柔如风,将她从座椅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臂横在她颈下给她当枕头,让她能睡得舒服点。
回到天龙居,将近六点。
宫邪抱着宫小白送进卧室,下楼时,曹亮正好迎上来。
“什么事?”他问。
曹亮手里捏着一张红色烫金的请帖,“封家的请帖,明晚有个宴会。”
宫邪皱眉,“什么宴会?”
曹亮笑了一声,手扶在雕花栏杆上,“说起来有点可笑。封家认回了一位千金,前些日子做了亲子鉴定,才接回封家。明天白天召开新闻发布会,晚上举行欢迎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