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内的烟味儿散出去,宫邪才升上了车窗。
宫小白耸了耸鼻头,趴在他耳边,关切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不要憋在心里,不然会憋坏的。”
宫邪垂下眼眸,瞅着她。
看了许久,忍住想笑的冲动,抬手将她耳边翘起来的那撮毛抚了抚。
宫小白自己抬手摸了摸,“怎么了?”
“头发乱了。”
“哦,戴了一天的发套,肯定乱。”她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
宫邪就是等太久了有些无聊,没事可做,张皓恰好递了根烟过来,他就抽上了。一根还没抽完,她就过来了。
没什么烦心事。
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在宫小白看来,就是有心事。
工作上的事她不懂,忙不上什么忙,开导人的本事她还是有的。她悄悄握住他的手,尽力做个善解人意的妻子,“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
“烦心事吗?”宫邪掀起眼皮,“我还真有一件。”
“什么什么?”
她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抽闷烟,一定有原因。
宫邪凑近她,声音低低,带了点玩味,“你一进组我又要独守空房了……”
宫小白恼地捶了他一下,脸红红地扭头看向窗外,不想搭理他。她以为他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呢,搞了半天,他在逗她玩。
——
于蔓卿出演《深宫3》中周太妃一角的事,景蔓芝事先的确不知道,是谭晶打电话告知了她。
当天晚上,景蔓芝就给景舟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心里清楚事情瞒不过去,景舟拨冗去了她在庄园。
客厅里,景蔓芝夹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杯水。景舟一进来便看见她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她眼底一片阴沉,隐忍着怒气未发。
景舟走近,看了眼茶几上那杯水,杯壁上凝结了水珠,一看就知道是冰水。三月底的夜晚堪比初冬时节,寒气四溢。
“谭晶说你身体不好,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景蔓芝抬眸睨了他一眼,眼角吊着讽刺的笑。
女人雪白的手指操起装满冰水的水杯就向他砸过去。景舟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水杯砸在他身后的柜子上。
砰一声,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看你才是想气死我!”景蔓芝冷冷地说,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
家里的保姆闻声从厨房出来,看见了地板上的狼藉,正要收拾,被景蔓芝冷声喝止,“没有你的事,去忙你的。”
女主人大多时候待人温和,发这样大的火还是第一次见,保姆不敢说话,手在围裙上搓了搓,转身进了厨房。
做到不看不听。
景舟神情严肃地站在原地。
来之前他做好了准备,猜到景蔓芝会生气。他以为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如今两人都差不多淡出圈子,偶尔在观众面前活跃,不会再像十几年前那样斗个你死我活。即使姑妈看不惯于蔓卿也不会表现出来。
周太妃一角,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找个分量足一点的老演员客串。他在电影圈的名声不好,人缘却不差,交好的朋友里总能找到合适的人。
不曾想,于蔓卿得知了这个消息,主动联系他,想要试试周太妃这个角色。
人家影后委婉地表示想试一试,他却不能真的让她过来试镜,那样做对她是一种侮辱。于蔓卿在哪里都是女一号,肯纡尊降贵来他电影里客串,已经是他的荣幸,怎么还敢要求她试镜。
即使考虑到景蔓芝,他还是答应了。
“姑妈,你听我解释……”
“你别叫我姑妈!我没你这样的侄子,连我都算计?我和那个女人什么关系你不清楚?你什么意思,让她饰演周太妃,让我们在戏里斗法?你选的女一号我就不满意,是你说没有比她更适合的演员,我才松口答应。现在你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姑妈吗?!”
话落,她拿起烟盒,抽出一根,拿起打火机,涂抹红指甲的手虚笼着火苗,偏过头点燃了烟,吸了口。
第二任丈夫出意外后,她染上了烟瘾,自那以后,再也戒不掉。
景舟愁得没办法,只得坐下来低声说好话。
景蔓芝压根不买账,上次她已经做了退步,这次休想。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剧组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大不了我撤资,不演太后一角了,你别怪我不顾亲情,不给你面子!”她猛吸一口烟,呛得咳嗽一声,“我这人什么性子你清楚,你敢瞒着我做事,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景舟一时沉默。
他高估了自己对她的了解。几年不见,她的性子比当年还要偏激,忍受不了一丁点不如意的事。
苦笑一声,他放弃了打亲情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景舟站起身,理了理袖口,“既然您没办法理解,我也不解释那么多了。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他抬步往外走,在玄关停下,背对着他,声音低沉,像是做最后的挣扎,“我以为您会喜欢征战沙场的快感,毕竟您跟于影后一直被拿来比较。这一场还没比,您就要退出了,实在让我感到意外。”
该说的话说完,不去看身后人的脸色,景舟径直拉开了门,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走了好几步,还是能听见一声清脆的杯子砸地声。
他不确定这种戳人痛脚的激将法,能不能让姑妈改变主意。
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