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抽着烟,语气轻松,但是说出来的话并不轻松,“不可接触者在印度是不算做家里人的,所以你有时可以看到一个印度人对小动物很有爱,整个人非常有爱心,是个好人,但是面对不可接触者,他们也不会把他们当一个生命。”
“我的公司以前雇佣过一个不可接触者当苦力,有一天他没有来,我也没在意,很久以后他父亲才过来告诉我说,他因为赶近路翻一个有钱人家的墙,被发现之后打死了。而他父亲都没有试图报警,这就是不可接触者在印度的地位。”
“没有人试图反抗吗?”方泽有些傻眼,毕竟他就算知道的再多,也只是从书面上理解印度的种姓,现在身处印度,从一个在印度住了很多年的同胞口中听到这些话,莫名的感觉有些可怕。
“不要以为对压迫的反抗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咱们国家的一句门当户对搞死了多少人,到现在都还有余毒。而印度的情况更复杂,之前给你说了他们有一万多个衍生的种姓,这些种姓其实就代表了工作。比如同样是首陀罗,在印度有开摩托车和骑三轮车接客的。但是,开摩托车和骑三轮车的两波人,并不是一个亚种姓,他们互相鄙视,拒绝接触。如果你不是开摩托车的种姓,就不能开摩托车,不然别人会将你赶走。因为他们的工会也是这个种姓把持的。”
“所以印度最复杂的情况是,他们不仅有高种姓对低种姓的鄙视,同等级种姓之间也互相鄙视,你是个种地的,你这辈子就只能种地,不能织布,因为你不是织布的种姓,你是个做蛋糕的就不能去做飞饼,一切都是因为种姓。而且,种姓会伴随你的一生,你就算改掉自己的姓,你的工作也会暴漏你处于社会的哪一层。就算你改信仰别的宗教,你的种姓依然不变,任何宗教在印度都要服从种姓制度。他们互相歧视和憎恨,一万多个亚种姓,宗教,职业,地域,民族互相纠.缠在一起,彼此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拒绝通婚,高层之间只能用英语交流,底层之间语言不见得能互相听懂。”
“这种情况,只能靠时间慢慢消磨,咱们以前干的那一套拿到这里都不行,因为这里没有地主,只有互相鄙视的种姓,到时候要斗都不知道斗谁。”老董说着,将烟头戳在了烟灰缸里,“有一句印度人自嘲的话可以解释这一切,‘在印度,所有人都不会犯让别人有梦想这种错误。’”
“我们还是来说一些你掌握的老沙的人失踪的消息的事情吧。”方泽听了老董的话,心情莫名沉重,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询问起了正事。
“沙哥这次派来印度的人,除了一个女孩子之外,两个男人一个叫冯中杰,一个叫黄胜。那个冯中杰我非常熟悉,来过德里好几次了,说自己以前是一个特种兵,体质也的确不错。一个人打五六个没什么问题。”
老董说着从旁边拿过一本书,然后从书里翻出来一张照片。“这就是冯中杰的照片。”
方泽拿过照片一看,照片里的男人二十五岁左右,留一个寸头,整个人看起来肌肉感十足。
“也就是说,其实失踪的三人并不是因为遇到一些地痞流.氓,才导致这么长时间音信全无的。”
“对。”老董点头说道,“印度的地痞流.氓也就欺负欺负女人,让他们在大路上抢劫都没胆子,因为一旦抓到会直接被打死的。所以这次三人的失踪才会惊动的这么大,他们是突然之间就没有了消息,电话打不通,也没提前说明。”
“而且后来我们派人追踪了冯中杰的手机信号,发现三人在失踪的当天,手机信号也一并消失了。我们在原地找人进行了搜查,但是没有找到手机。”
“手机卡应该是被人拔了。”方泽想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最后去得地点是在哪里吗?”
“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不过我们找他们出门乘坐的出租车的司机打听到了他们是在德里地铁车站附近下得车,那附近有一个贫民窟。你知道的,贫民窟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你不知道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
“他们不是来买新药的吗,为什么要去贫民窟?”方泽接着问道。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因为他们这次来还让我提前准备了不少的冰排,原本的打算应该是拿到药之后,装进冰箱里用冰排保温,然后直接离开德里回国。但是他们出去的时候却没有带冰排,也就是说并不是去拿药的。”
疑点太多了。
方泽无力的靠着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