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义山憋着一股劲,憋着一股悍勇无当。今年的李义山,再也不是去年的李义山。去年那一招剁来砍去,已然奈何不了今年的李义山。
今年的徐杰,倒也不是去年的徐杰能比。
两人刀光剑影不止,连带吹向岸边的江风,好似也陡然加大了不少。只待得刀剑交击,总能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总能让人衣裙飞舞连连后退。
已然躲到树后的粱伯庸,今日算是长见识了,不论飞沙走石的,粱伯庸却还是不断把投探出树后,以往听得什么高人了得,就如神怪志异一样,当了笑话听,今日粱伯庸真的就在那些神怪志异面前。
兴许也如吴伯言第一次见到陆子游那升落英悬空的绝技一般,大概也是这样惊为天人,文人与豪侠的碰撞,也是能有火花而出的。只是这天下出不得几个能随口赋诗的陆子游,也出不得几个秀才徐文远,所以文人与侠客,还是有一条鸿沟在那里。
远处林子里,何真卿一脸的欣慰,点了点头,转身往山顶而回,兴许他听得徐杰那一句“大江剑李义山”,也有一股莫名的感动。
大江剑何真卿,心满意足了。
站定身形的徐杰,把刀往天空一抛,升七八丈而落,插在地面摇摆不止。口中一言:“苍茫横大江,大江剑轻扬。轻杨风云起,云起覆苍茫。”
徐杰大概是喜欢陆子游的风范,徐杰也知道李义山为何寻自己比武。
兴许徐杰忽然也感受到了当年陆子游与杨二瘦比剑时候的心态,与此时徐杰与李义山比武何其相似。陆子游留那两首诗,是对胖瘦二人的认可与尊重,也是对胖瘦二人的勉励。徐杰留这一首诗,俨然也是这个心态。
徐杰收手不打了,李义山听得这首诗,也收了剑,随后拱手一礼,说道:“承认!”
徐杰也拱手!这场比武,不是那生死之夺,打到这里为止,也是正好,去年那般的局面,也是徐杰对于自己的刀少了许多控制,今年要避免去年的局面再次发生。至于胜负,徐杰并不在意,徐杰没有李义山肩上背负的那么多。
倒是李义山心如明镜,开口又道:“徐公子,今年在下当游历江湖,打磨剑道。明年元夕,在下当再寻公子一比。”
李义山显然知道自己今日没有胜,知道自己似乎还有差距。
徐杰点点头道:“明年我当在京城。”
李义山闻言点头,归剑入鞘,拱手起身往山顶而去。左右七八个师弟簇拥着李义山,大多心情极好,这大江剑的名声,算是争回来了。
也还有人开口说道:“师兄,大江剑李义山,当真是好听得紧。”
更有人起哄:“大江剑,大江剑,李义山,李义山!”
“苍茫横大江,大江剑轻扬。轻扬风云起,云起覆苍茫!”
徐杰听得那一行人喜气洋洋往山顶而去之人,也是满脸的微笑。转头还看到一袭白衣,开口道:“霁月,元夕良辰,随我进城如何?”
何霁月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元夕佳节,与心仪之人同游,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粱伯庸走了过来,还伸手为徐杰拉了拉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襟,并不多言。人的性格不一,到得粱伯庸这个岁数了,显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多问,什么事情该少言。别人愿意说的就听,别人没有说的,便也没有必要多问什么。
粱伯庸心中震惊是震惊,口中却是笑道:“文远,今夜携美同游,羡煞我等啊。”
徐杰也是笑言一句:“梁兄儿子都满地跑了,才叫人羡慕。”
一行人往城中而去,街上花团锦簇,灯火琉璃。
粱伯庸与徐杰,倒是没有要去猜多少花灯回家的心思,一路而过,看着处处谜面,猜出了,口中就说一句,也不掏钱去把花灯带走。
倒是有行人聪慧,跟在几人身边,听得徐杰与粱伯庸猜出了个谜底,记在心中,虽然掏出几个铜钱,便能带走一个花灯。
黄鹤楼上更是灯火通明,不知要耗费多少灯油灯蜡。
东湖上的大家,今夜也多有上岸,黄鹤楼显然就是顶尖的地方。
徐文远来了,一路直上顶楼。
所有人起身见礼,只是这称呼上有些为难人。
错落之间,叫文远兄的有,叫徐公子的有……甚至还有叫徐先生的,更有人叫徐夫子。
叫出文远兄的,面色有些尴尬,因为徐文远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叫徐公子的也觉得自己叫得不妥当,少了几分对文人名士的尊敬。叫徐先生的也尴尬,似乎有些谄媚之嫌,也怕旁人笑话。叫徐夫子的便是满脸通红,把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人叫成夫子,只能怪自己心直口快。
倒是徐杰笑脸左右拱手致意。
倒是又见到颜思雨了,酒是好酒,景更是好景,徐杰一上楼顶,却也不知黯淡了多少人的光彩。
刚才还有许多兴致勃勃之人,准备趁此良辰美景,好好表露一番心中按耐不住的斐然文采。徐杰上楼了,不免让众人心虚不已。
一旁的张妈妈又一次对颜思雨不断挤眉弄眼,甚至走到颜思雨身边焚香之时,还俯身说得一句:“女儿啊,妈妈知道你面皮薄,但是机会错过了,怕就难以再有了。你就听妈妈的话吧。”
颜思雨抬头看了看窗边落座的徐杰,看着徐杰满脸笑意左右抬杯,又看了看张妈妈,还是一脸的为难。
颜思雨并非没有开口与人邀过诗词,但也不知为何就是与徐杰开不了口。
张妈妈更是着急,又道:“你看今日徐文远心情极好,可不必再想多余了。”
颜思雨点点头道:“嗯,妈妈,我知道了。”
张妈妈点完香薰,下了小台,还是在对颜思雨挤眉弄眼,怕这个女儿是在敷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