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是在改变天下?其实这是命中注定的,你们做是命,不做也是命!”
辩五十四闻言,笑不出来,只说道:“所以你一切安命?哪怕知道做一些事可以改变命运?”
列子仰天长笑道:“命运不可改。你岂不闻季梁生病之事?”
“季梁生病七日,其子以为必死,乃便求名医巫祝。”
“一医生说,你体内的寒气与热气不调和,虚与实越过了限度,病由于时饥时饱和色欲过度,使精神思虑烦杂散漫,不是天的原因,也不是鬼的原因。虽然危重,仍然可以治疗。”
“季梁大怒,说这是庸医,将其赶走。”
“后另有名医说,您的命运从您形成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药物针砭能对你怎样呢?没有用,等待命运吧!”
“季梁大赞这就是名医啊!于是几天后,季梁的病就好了。”
“难道,这不就是命运吗?”
“再者,生死,乃至亲人的生死,这都是天命啊。”
“魏人东门吴的儿子死了,他却不悲伤。只说:我过去没有儿子,没有儿子的时候并不忧愁。现在儿子死了,就和过去没有儿子的时候一样,我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这才是真正知命的人啊!”
列子起身,冲着辩五十四再拜,说道:“你们墨家啊!就该如同东门吴一样。”
“过去没有弭兵会,天下大乱,民众也是这样过来的。现在有了弭兵会却因为王子定的出现而夭折,难道不是和没有的时候一样吗?你们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辩五十四勃然作色,拂袖不受列子之礼,怒道:“墨家非命!天命不存在!人定胜天!”
“我等既非命,便不得不救天下、利天下!您的学问,可以修身,却不能够平定乱世啊!”
“若乱世平,我或许会来听您的学问,以为他山之石。若乱世不平,我实在不能够再来听您的学问了!”
说罢,转动草鞋,扭动短褐,转身疾走。
列子在后高唱:“天命岂可违?即便你们利天下、救了天下,那也是天命早已注定的。天命岂能非?你都不知道天命是什么,又怎么知道自己扭转了天命?”
辩五十四头也不回,佩剑于身,心道:“先生曾言,天下的士人君子,内心确实希望为天下谋利,为天下除害,面对‘有命’论者的话,不可不努力批驳它。”
“若此言行于天下,世人安命,以为贫穷是命,富贵是命,是不能更改的,那么天下必将大乱!这样的言论,是我墨家的大敌啊!”
“我即便辩赢了他,又能如何?适说,宣义之事,是为了宣而不是为了辩。墨家需要的是宣,而不是辩,我今日不与他辩,只待将来天下名士云集,必在众人面前将其驳倒!”
“言辞既要胜,我墨家利天下之势也必要行!他日若天下乐土,他却依旧归于天命,我便刺而杀之!”
想毕,与身边同行之墨者说道:“且去驷子阳府邸之中,亲自求见,我墨家要知道郑人要如何做!”
不久前禽滑厘经过郑国,已经便会了郑君与执政驷子阳,说出弭兵会之事,两人多已应允,只说若三晋弭兵,他们必然会盟。
现如今,三晋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楚王子定已经入郑,原本看似马上就要成功的弭兵会,在辩五十四看来,又要成为泡影。
…………
熊定出逃至郑,不仅在墨家引发了震动,也让风雨飘摇的郑国政局变得更为诡异。
这个曾经射伤周天子肩膀,称霸春秋的郑国,如今已经开始衰败,早已不复当年之威。
上一任郑君,被韩武子攻破郑城击杀,国人立了上一任郑君的弟弟为新君。
因为有此血仇,因而与韩交恶,于是不得不朝于楚,加之郑伯与楚王之间的姻亲关系,郑楚关系一直保持的极好。
郑国以小国之力,连年出兵与韩国交战,各有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