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
沛县的草木刚刚开始枯黄,持续了一个月零八天的墨家大聚终于结束。
除了远在巴蜀的造篾启岁等人不曾参加外,连在吴地策划活动的墨者也返回参加了这场大聚。
实际上三十余天的大聚会分为三段。
最开始还是选出了七悟害等墨家内部的职责人物,之后十余天则是一场高层的秘会,之后又是全体墨者参加的一场大会。
此时一切都已结束,那场秘会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够知晓的人一点风声都得不到。
沛郭乡墨者乡校附近的一间酒肆内,很多今年春日从外地赶来的游士们正在饮酒,谈论着在沛县的见闻,亦或是打听一下墨家内部的“八卦”。
能打听到的,谁都能知道。
不能打听到的,不能知道的却谁都不知道。
一张桌上,围坐着几个人,彼此都不熟悉,只是因为都是从外地来到沛邑的游士工商,因而并无太多的隔阂。
只是因为来的人太多,桌子有些不够,这些人就都坐在了一起,围绕着这张桌子随意地交谈着。
桌上没有墨者。
跟随长桑君来到沛县的秦越人、魏人细作间谍任克、魏国市井间的游侠儿卫孙皋……
这些原本不可能相遇的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聚在了这张桌子的四周。
饮酒交谈,初始尚欢。
酒肆中只有一名墨者,正在那念一本书,有的人在听,有的人没有在听。
既在沛县,墨家又刚刚举行完了一场大聚会,话题的起因自然就是围绕着墨家的许多消息。
那魏国来的市井游侠儿卫孙皋,看着正在酒肆内念叨一些墨家道理的墨者,冲着桌上的其余人道:“我在这里也有三五个月了,这一次墨家大聚,选出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墨家巨子难道不能一言而定吗?”
这倒并不是秘密,任克笑道:“这一次除了之前的七悟害之外,还选出三人候补。另外除了这些人外,还有十五人的委员,以后七悟害和候补必须从这些委员中推选,缺额即在下次大聚的时候补足。”
桌上另外一人点头道:“我听说,适年纪轻轻,差一点就成为七悟害,似乎只比巫马博少了一人支持,所以忝居候补。这候补又是什么意思?”
秦越人来这里的时间虽然比任克要短,但是因为长桑君名声的缘故,加之他又对此颇感兴趣,这个倒是明白,叹息道:“墨家巨子之下,年纪多已大。候补之意,便是若七人都在,则可旁听而不能决断。若七人有老、病、离开沛县,凡有大事则候补可以直接做七悟害有决断之权。”
“一如禽滑厘为下任巨子,若墨翟逝去,适在候补中呼声最高,则可以直接递补为七悟害。”
“候补之下十五人,在聚会小聚之时,都是有决断权的。七悟害与候补,只在这些人不能齐聚期间,代行包括他们在内的这二十五名委员的职责。”
秦越人想了一下,笑道:“一如周公行政,行的是成王之政。成王年幼,则周公行政。成王成年,周公还政。二十五人的委员是成王,七悟害与三候补是周公。”
桌上其余人恍然大悟,任克却想,这些东西只要有心,谁都可以知晓。
只是那场大聚之后的二十五人秘会,到底说了什么?整个沛县竟然一点风声都无,谁都不能知晓。
秦越人的解释,是墨家的解释,所谓担心生病衰老。
只是任克却觉得有些不对,楚右尹来到沛县,这不是什么秘密,人尽皆知。墨家要入楚和楚王商谈利天下之事,也是所有人都知晓的。
任克想,楚沛之间遥远,墨家选出这些人联系不便,只怕要派人前往楚地,而且还可能会是悟害之类的高层人物。
大聚之后的墨家,多出了候补这个词,不只是有了候补的七悟害,更有了候补的墨者。
这是任克所觉察到的最大变化。
很多沛县原本的工商庶农,还有一部分很早就跟随墨者活动的人,以及那些受墨者影响颇深的沛县义师,多有加入墨者的。
具体人数,掌握在书秘吏和巨子手中,这是常人不能知晓的。
但是任克猜测,少说也有六七百众成为了候补的墨者。这还不包括这些今年刚刚抵达沛邑的天下游士。
他们很多人想要参加,只是连成为候补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任克觉得,这些游士只怕两三年后,也多会成为墨者,或者是候补的墨者。
宣义部那些人的能力,实在太强,任克自认为自己精通诗书礼仪,却依旧经常觉得墨家所宣扬的东西很有道理。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可那些来到这里的游士,根本就是在商丘之战后带着一腔利天下之心来到此地的。
任克猜测,可能人数还要更多,因为墨家之前在各个巨城大邑还有据点,那里已经有不少受到墨家道义宣传的人。
一年后,估计正式的墨者人数将要破千五,而且这个数量必然还会持续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