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那二十镒黄金就摆在了城门下,可不少人觉得这或许就是个玩笑。
不少人喜欢看这样的玩笑,尤其是一些贵族公子,实在无趣的时候便会拿出这样的诱惑,叫人做一些傻事,然后看着做傻事的人哈哈大笑。
二十镒黄金,对于这些庶农来说实在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一笔巨款,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众人眼前,似乎触手可及。
只是无人肯动,甚至都无人问一句。
面对这种情况,适觉得也在情理之中。要靠徙木立信这样的手段推行法令,可见统治阶层的信誉已经彻底破产,完全得不到民众的信赖。
他也不急,只是坐在那等待。
许久,才有一老者出面,与适见礼之后问道:“你们自称墨者,可是二十年前游鲁阳的墨翟弟子?”
适一怔,他倒是安排了托,但并不是此人,心中不免好奇,便道正是。
那老者点头道:“若是如此,那我是可以相信的。我本鲁阳人,二十年前曾在鲁阳见过墨翟,我也是木匠,从他那里学了一些手段,也曾听他讲过一些学问。”
老者说完,便回身与聚集过来的民众道:“既是墨翟的弟子,你们大可相信他们的话。这些人可不是那些王公贵族啊,他们说的话都是会做到的。我老矣,已经搬不动了,否则哪里会说与你们听?”
这人在市井中似乎有些名声,声音刚落,周围便热闹起来,纷纷询问。
老者退后道:“有什么话问他就行。”
指了指适,立刻便有几个壮汉道:“你说话可做真?”
适连忙道:“自然做真。只要可以从这里搬到北门,黄金二十镒就是你的了。”
其余人尚且将信将疑的时候,一壮汉出面道:“我来!”
一群起哄的喊道:“不要流了汗,最后金子没到手,反惹来人家笑!”
那壮汉却也是个爽利人,大声道:“无非是一把子力气,流些汗,就能换回金子,有什么不可?如今天下,就是想要靠流汗换些铜钱都不能呢!”
发了句牢骚,便走到那根辕木旁,众人喝了一声彩,壮汉低下身子将辕木抗在肩上,便朝着北门缓缓行动。
后面的人跟着叫喊,适也跟在后面。
这辕木本也不沉,对于此时的农夫而言算不得太累,扛起来便走,中途也没停歇。
等到了北门,那壮汉刚刚放下了辕木,适便取出金子,喝道:“这是二十镒金子,我们墨家说到做到!”
那壮汉顾不得擦擦身上汗水,连忙接过金子。
可直到沉重的金子到了手,还觉得尤在梦境,好半天才反省过来。
其余人或是懊悔连连,或是大声叫好,亦或是询问刚才那老者这些墨者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只是徙木赏金这件事,便证明这些人的话是可以相信的。
待众人都安静之后,适道:“如今我们的话已经可以被相信了,那么还请诸位争相转告。”
“三日后,凡有欠着鲁阳公钱财的,不管能不能偿还的,都请带着契据到这里来。”
适顿了顿,露出一抹微笑道:“好事!”
说罢挥手,也不管别人的问询,自行带人离开。
在那里围观此事的人,不由有些紧张,这里不少人都欠着鲁阳公的钱。
此时这里并无太发达的商业和手工业,鲁阳公作为本地最大的贵族和土地拥有者,以及不需要缴税的种种优势,很自然地也就是本地最大的放贷者。
春秋时期的契约就已经很完善了,而且有专门掌管契约的官吏。
各种赋税又多,每年所得余钱有时候连利息都不能支付。尤其是还要被征召服役,或是军役,或是劳役,这都是封建义务,期间不会给一分钱,耽搁的都是自己的活计。
如此一来,就算是不想借钱也得借,不借就没法生活,更没法缴纳租税。
很多人都是欠债越来越多,多到连利息都还不起的时候,选择逃亡,居于山野大泽之中。
收债……从没有好事。
可是,适却说三日后有好事。
若是别人说,他们并不相信。
然而有了徙木立信之事,众人已然是将信将疑,毕竟收债这种事……天经地义,似乎用不到还需要先取得信任。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事的?人们只能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