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虽然不如右翼精锐,但也是战斗力和考核都比中军靠前的部队,十一门轻便的火炮布置在了左翼。
左翼虽然适合骑兵激动迂回,空间很大,但适担心过早迂回步兵跟不上,或者导致越人先行溃散,不能够先把骑兵的底露出来让越人察觉到危险。
虽然不知道越人如何布阵,但要设身处地站在越王翳的角度去考虑。
越人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从中军或者己方的左翼突破,否则从河边方向突破的话,己方依旧会有一个堡垒作为军阵的支撑点,最多打成一个乱局,却绝对不会出现瞬间崩盘之类的情况,大不了撤到堡垒内固守,机动兵力犹在。
之前几个月的乱转,适就是在和越王翳打心理战。
让越王翳担忧义师的机动性和攻城能力,从而在决战的时候也会选择全歼而不是击溃的想法,否则后勤的威胁依旧在,墨家守城的名声在那摆着,不是轻易可以攻下的,机动兵力又没打掉,那围城也就没意义了,后路随时可能被抄,还围个屁?
此时越人已经行进到了一里之外,适正要命令炮兵准备的时候,只见对面越人军阵中涌出来三辆战车,正在中军方向,朝着这边疾驰。
适心说,这是搞什么,便问了一下旁边的一名原越人墨者。
那墨者看了一下,说道:“此乃致师。”
适也已经在这个时代学了快十年,顿时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了。
所谓致师,正是贵族尚武精神和春秋贵族车战的传统。
致师者,挑战也,也就是派出勇将斩将夺旗来单挑,正常若是贵族交战,这边也会派出名将勇士与其单挑。
《克殷》言:昔牧野之战,武王使尚父与伯夫致师。也就是说,让姜子牙亲率百余名勇士挑战。
那名越人小贵族出身的墨者又道:“致师者,或御靡旌摩垒而还。或左射以菆,代御执辔,御下两马,掉鞅而还。或右入垒,折馘,执俘而还。”
“这三乘,是欲学许伯、乐伯与摄叔之勇。”
适不可思议地看着三辆疾驰而来的战车,眼看着烟尘大起,大笑道:“去他妈的贵族之战吧,九州乐土不需要这东西。谁人派勇士与其单挑,傻吗?”
“传令下去,中军火炮准备猛轰越人军阵,火枪手将这三辆车给我打下来,一旦打掉,即刻擂鼓助威!”
传令兵疾驰而去,适又叫来一名传令兵道:“去右翼通知孟胜,再告诉他一遍,一定不要打的太狠了!虽说要猛,要逼得越人把主力向他们左侧移动,担心左翼被击溃。但是若是打的太猛,真的把越人左翼打穿了,这就没法弄了!切记!”
那传令兵复述了一遍后,便急忙朝着右翼传令去了。右翼的指挥是孟胜,他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带着几个旅和骑兵快速机动到左翼。左翼有公造冶,前期需要死守,后期需要整体指挥几乎是全部精华的右翼进行突破包抄,把越人压缩到河边。
命令下达,数门可以发射八斤铁丸的中军的大炮早已经准备就绪,轰轰几声,先行朝着一里之外的越人轰击。
那三辆战车上的越人,显然正是贵族勇士,车技极佳,让身边的几名贵族出身的墨者也忍不住叫好。
自小的脱产训练,让贵族们有很强的驾车技术,车辆飞驰的极快,一旦靠近就会先用弓箭射散阵型,然后迅速转向以戈攻击敌人。
只不过既做致师之勇,还要靠近后等到这边的步卒混乱,下车割去死尸的耳朵,俘获一人返回才行。
这是贵族的战法,因为徒卒比纸糊的还不如,一旦看到战车冲过来,贵族在战车上射几箭,可能徒卒就会溃散。
当年泌之战许伯乐伯便以此成名,在五十步外射箭,徒卒惊慌失措,致使一辆战车如入无人之境,割了耳朵夺了俘虏后从容撤走。
只可惜,义师的步兵不是那样的步兵。
适眼看着那三辆致使的战车已经冲到了五十步之内,就看到前面的火枪手冒出了一阵白烟。
四个连队的火枪手,来了一次三排齐射,虽说火枪此时的精度不高,可五十步不到的距离,又是三百余支火枪对准战车这么大的目标,哪有射不中的?
只看到那三辆战车顿时倒地,有两人从马车上爬起来,却也忘记了贵族的勇武,转身就往后跑,却被第二轮的补射击中,顿时倒在了地上。
若在春秋,或许必是可以入史留名的勇士,然而在这里却只是无名被铅弹击中之辈。
命令既传,眼看着三辆战车被击倒,这边鼓声大起,用以助威,前排的士卒纷纷顿矛高呼“万胜”,对冲过来的那三辆战车充满了不屑。
他们本是庶民,对于贵族原本是一种天然的恐惧,但随着墨者的活动和宣传又变为了天然的憎恨。
随着庶轻王在商丘擒获楚王的故事,越传越……奇怪,什么当年楚王被吓得尿了裤子、右尹昭之埃用尿泥巴抹脸之类。
再加上那些陈灵公、齐懿公、楚平王***女、玩弄儿媳、四人同乐之类故事,更是用一种矫枉过正的方式,让庶民觉得王公贵族不过如此,那种天然的恐惧感消失之后,便是一种无畏和不屑,以及突破千年等级制度后的平等心态。
当然,这故事只是暗中流传,考虑到与楚国的关系,并不好刊行在书面上到处传播,终究面上还是与楚王“为利天下而成盟”。
此时中军炮声既响,左右两翼还无动静,还在等待越人再靠近一些。
适看着那三辆在地上已成废物的战车,心道:“贵族的时代,该结束了。”
他看着有些模糊的右翼,心知那里才是关键。六指的那个旅也在那边,自己寄予厚望,也不知道这一战他们能不能把握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