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智慧费国的国君还有。
然而柘阳子却道:“师出有名,我有名,可使齐魏只能对抗墨家而不能够侵占我们的土地。”
费君皱眉问道:“什么名?”
柘阳子沉声而庄重地说道:“护礼!求仁。这件事不能够说让齐魏来帮助匡扶费国的社稷,而是要说请求诸国维护礼制尊卑,并且说墨家将要让天下大乱,不能够让天下有行仁政的机会,于是请齐魏出兵以求天下可仁。”
费君听到这个仁字,头便有些疼,苦笑道:“你莫不是病了,说什么昏话?墨家讲仁又善辩,而且墨家的这些提议,怎么说也是仁政,我怎么能够用这样的理由呢?恐怕用了这样的理由,会被人耻笑吧?”
柘阳子摆头道:“墨家之仁,非是天下上流之仁。仁自礼出,无礼,又怎么会有仁呢?”
他见费君还不太懂,便又解释道:“君上,若市上有人欠钱,规划债主,这个人的行为,可以称之为仁吗?”
费君摇头道:“这是正常的事。”
柘阳子又问:“倘若您征收了税,却在民众饥荒的时候,给予民众一些救济。那么,可以称之为仁吗?”
费君道:“这是可以称之为仁的。”
柘阳子便笑道:“所以,若是墨家的道义行于天下,那么天下便要没有了仁和德。”
“人人平等,以才论等,那么贵族致礼于低贱而有才能的人,可以被传颂吗?并不能,平等之下,以才而论,没有才的人向有才的人行礼,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是欠债还钱一样,这难道是可以被传颂的吗?”
“墨家关于家国的理论,那么为君者就应该利民,这就像是欠了民众的钱一样,还钱并不是仁政,而只是理所当然,那么又怎么能够称之为仁呢?”
“礼为仁之始,贵贱有别,方可行仁政。若贵贱无别,人人平等,又言制法取利、君为国民之利而存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又怎么会有仁呢?”
“民众愚昧,做国君要抢走民众的财富,再施舍一些给民众,民众才会称之为仁政。”
“民众混沌,要有贵贱之别,才能够让贤才觉得自己受到了上位者的重视,这才能被传颂德行。”
“所以说,仁的基础,就是贵贱有别的规矩。规矩即为礼,无礼则无仁。墨家不守礼,怎么能说他们有仁呢?”
“昔年晋人铸刑鼎,仲尼曰,贵贱无序,何以为国?”
“没有贵贱,何来仁政?没有贵贱,何来贤德?”
柘阳子看着国君,靠近一步又问道:“假如现在街上有一杀鸡屠狗者,略有贤才。一人身份低贱,提百金之礼去见,亦虚左;一人血贵位尊,无需百金,虚左以待。那么,哪一种那个贤才才认为是尊重自己呢?”
费君道:“是血贵位尊之人更尊重。”
柘阳子问道:“可若是人人平等,那么这尊重又怎么能够区分呢?又怎么能够彰显贵族的德行呢?墨家求利,便要以利论德,那么谁给的利多,贤才便要为谁做事,这就是道德崩坏呀。所以说,墨家的道义,会让天下无德、无礼、无仁政。”
费君略微有些明白过来这其中的意思,若是按照墨家的那一套学说,君主所做的事利于民的,就该是理所当然,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可以称之为仁吗?就像是欠债还钱一样,还钱可以称之为仁吗?
可费君还会问道:“可墨家依旧谈仁啊。”
柘阳子看过不少墨家的书,听闻此言点头道:“墨家的仁,是爱己。天下主流的仁,是爱。这就是区别。”
“墨家选贤人为天子、集众义而同义、召集万民选代表而制利民之法。那些代表所制的法,是利谁呢?”
费君道:“人皆求利。多是利于自己。”
柘阳子笑道:“那么,人们选出代表来制法执政,制定的都是有利于自己的法令政策,这不就是爱己吗?所以说,墨家的仁是爱己,他们的制度也在践行爱己,而一旦要践行他们的‘仁’,就必然会出现……选贤人为代表制法的事。”
“这样一来,君主哪里还有资格行天下主流的仁政呢?天下主流的仁,是爱。要在上位,如养马,可以爱马;如牧羊,可以爱羊。若人人爱己,又因爱己而制政,怎么会有仁呢?所有的政,都是人人爱己而推出的,怎么牧羊?怎么放马?”
“所以,以墨家的仁为爱己而推,天下的君主必然惶恐,这是墨家还隐瞒于天下诸侯的,我们可以写出来,以传告天下。”
费君依旧没转过来这个弯,轻笑道:“这不是要与墨家辩论,说这些难道有什么用吗?”
柘阳子睁大眼睛道:“怎么会没用呢?”
“要把费国的事,变为天下事。要把泗上的事,变为礼法规矩之争。”
“费国,应该率先反对墨家的道义、揭露墨家的野心,将费国社稷的事变为天下诸侯为维护规矩的大事。”
“这样,必能让齐魏出兵,天下震荡,让泗上成为天下的火药桶,拉动天下大乱,方可保您的社稷啊!”
“这件事闹得越大,对您越有利;杀的人越多,您的地位越稳固。若是您先在费国举刀屠戮墨者,驱逐墨家,那么将来天下会盟便有您的一席之地啊。”
“跳出泗上,搅动天下,社稷可救。若不然,便是死结。行此策,可解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