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河畔,胡陵。
这座百五十年后汉高祖起兵后攻占的第一座城邑,此时名义上尚且属于宋国,但除了名义上之外,实质内外都已经被墨家所控制。
城外的一处军帐之内,一副巨大的地图摆在桌面上,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不断传达着消息,或是在地图上画上一笔记号。
适在地图旁踱步。
地图上用红色的颜料画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平行四边形。
这个不规则的平行四边形的四个点,分别是成阳、平阴、武城和沛邑。
每一条边的长度,大致是相等的。
桌面上,铜制的圆规、直尺以及各样工具齐全,一些代表着士兵的铅人摆放在各个位置上。
在地图上,可能只是一个几两沉的铅块,可在现实中却是上万条活生生的生命,最难承受之重。
旁边的几名高级军官和与适同级别的副帅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如今大军云集在胡陵、滕之间,精锐的第一师佯装前往武城方向,实际上悄悄靠近了泗水,那里有习流水军接应,一旦命令下达,他们可以理解沿着泗水北上。
但现在,大军未动,还在等到一些确切的消息。
适看上去很平静,丝毫没有流露出焦急的神色,至少看上去如此。
可当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名年轻传令兵带着消息走进来的时候,看上去平静的适急切转身,竟碰到了桌角,让桌上的油烛都漾下了热泪。
那名传令兵并不知道大的军略,只是传达一下远处来到这里的消息。
“齐临淄方向的大军,二十一日已过泗水,在距曲阜三十里处经过,继续向南。”
二十一日,正是两日前,这已经是极快的信息传递速度了。
桌子旁的一名年轻参谋将那个代表着齐国临淄军团的铅兵向前推进了一下,摆放在地图上距离曲阜三十里的位置。
一直平静的适吐出一口气,竟是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好啊!好!”
赞了两句,那名传兵令不知所以,签收之后便退到外面。
适拿起一根竹竿,点着曲阜附近的齐军铅模道:“齐国已经把机会留给我们了。虽说齐国这一次很谨慎,齐头并进,想要吸引我们分兵,但只怕他们错估了我们的行军速度。”
围在一旁的高级军官早就注意到地图上的那个不规则的平行四边形,也大致明白过来了适的意思。
齐国的战略,绝对没有错。
在后勤压力之下分兵,成阳可以威胁沛县,武城则是攻略费国的支撑点。
这两个点,选的一点都没有错。
平阴就在泰山边上,以泰山相隔,齐国将泰山以北的后勤支付给平阴大夫、泰山以南的则供给临淄军团。
齐头并进之下,临淄军团如果能够在抵达武城的时候,平阴大夫率领的齐军可以和魏韩联军会和,那么齐国的战略态势就算是完成了。
到时候,无论是武城还是沛县,墨家必须得放弃一个才行。
而且墨家之前的表现,颇有点像是“宋襄公”,明明在鲁国境内有歼灭击退梁父大夫的机会,可是却因为什么“仁义”而放弃。
这样一来,墨家不会出尔反尔,更不会选择在因为当年援最之战胜利没有被齐国占据的亢父等鲁国土地上和齐魏韩联军决战。
这样的话,成阳方向的联军,就可以沿着鲁国国内,直接威胁到泗水之上墨家的根基之地,沛邑。
齐国看来也不想和墨家全面决战,只是希望能够插手费国的事务,找机会谋取泗上的霸权。
然而,墨家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趁这一次千载难逢的三晋内乱、魏楚之争再起、秦国变革在即的机会,一举打残齐国,让齐国二十年内无力觊觎泗上、东海。
墨家众人不是宋襄公,而只是觉得梁父大夫的那些援军,不能够让齐国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