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的这一次决死冲击,除了在义师前沿的旅属铜炮上留下了一些剑痕之外,毫无成果。
被击退之后,已是日昳。
日越中天,将在西偏,称之为日昳,也就是后世的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这时候若在平日正是吃饭的时候。
正所谓旦至食,为麦;食至日昳,为稷。
在军中便也没有这么多讲究,义师此次出征,从大野泽开始急速行军撇开后勤,一直都在吃炒面或是炒米,晚上倒是可以烧水喝一些配给的海阳茶,每个士兵还会发上一小撮蔗糖。
在阵前吃饭,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先例,至少在齐军看来极为古怪。
以前打仗,都是早早吃饭,什么时候打完仗什么时候吃饭,除了攻城战外,一般的野战也就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决出胜负,有时候就是一场战车冲击的时间。
而且诸侯国军中并没有专门的司务长、炊事伍之类的配置,对峙期间吃饭那是妄想,且很容易乱了阵型。
六指看到对面的齐军退了回去,便和师里的墨者代表商量道:“我看暂时是打不起来了,要不要先让后面烧点水送过去,准备让部队吃些炒米。下午还要继续对峙呢。”
师代表看了看在前沿已经行军十里、并且和齐人对峙了许久的部队,心中也颇心疼。
可再抬头看看太阳,皱眉道:“适帅的意思是不等城阳那边的重炮,争取时间尽快消灭齐国的平阴军团。”
“咱们师既做佯攻,那是要为他那边创造机会……如今已是日昳,再有最多两个时辰,天就要暗了。万一适帅那边来了命令,咱们可不要准备不足。”
六指笑道:“你还是没有领会适帅的意思。他让部队展开,把炮分散使用……你可知道,他是喜欢把炮集中在一起用的。如今分散,这是为了什么?那是为了让齐人误以为咱们要慢慢压迫,压缩他们的阵线,直至获胜。你要是齐军主帅,这一次夺炮的尝试失败,咱们炮兵一轰,前沿营垒和军阵便要混乱,步兵再冲一冲,你能怎么办?”
师代表道:“那自然是要分兵,将后续的部队展开,随时准备支援,或是在一些防线不稳的地方投入。适帅不是说了嘛,他们首尾相顾,那么便处处是首、处处是尾,哪一处都不能失。”
六指哈哈笑道:“关键就在这。适帅那边才是主攻,他一直不动,将佯攻发起的主动权留给咱们师。现在嘛,全线还未开始抵近炮击,齐人的调动还没展开。”
“展开调动,要半个时辰,才能全线不乱。”
“等到他们展开,我们这边才开始猛攻山坡,齐军主帅会怎么想?”
师代表已经明白过来,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说道:“届时齐军主帅必然慌乱,山坡若失,齐人的右翼将崩,碍于我们的火炮,山坡之下三百步之内他们都不能列阵,届时右翼已失,又退三百步,他们的空间就更小,难以维持数万人的阵型。一旦发现我们师猛攻山坡,他定然以为中计,又要调动。”
六指点头道:“对啊,一旦他们再调动,又要半个时辰时间,这期间还要面对我们对山坡下那片平地的反复厮杀。”
“只有将齐军的目光吸引到这片山坡,适帅那边才可以用最小的伤亡冲开齐军的防线。第一师和骑兵都在那边,剩下的军团配属的炮也都在那边。只要齐军调动,必然有些混乱,届时就是他出击的时机。”
“来来回回齐人的调动,这就需要整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我们这边就算开始准备,又需要至少半个时辰的时间。”
“等到机会出现,也已经马上就要天黑。留给适帅的时间也不多了,夜战太乱,咱们占尽优势,没必要如同当年商丘城下那般非要夜战才能获胜。”
“所以,我看今天下午,就是让齐人确定我们就是要稳扎稳打一点点压缩他们的阵线。”
“真正决胜,要等到明日。傍晚的话,适帅那边的骑兵和步兵也可以从山林后面慢慢靠近,不被齐人发觉。”
说到这,六指笑道:“你等着吧,很快适帅就要下令让咱们先吃饭。我看咱们先准备一下,准没错,若是时间允许,还可以让士卒们轮番在原地休息一下。”
“我在这盯着,你去眯一会吧。晚上的话,你们那边有的忙,说不准还要唱几首《齐风》,喊喊对面有没有当年援最之战被俘的齐人士卒。”
话音刚落,从后面跑来的传令兵就将依次进餐的命令传来,师代表冲着六指笑了笑,一直紧张的心情也随着传令兵叫让依次吃饭的话语变得轻松,便道:“那好,我去眯一会。”
六指冲他挥挥手,继续拿着千里镜在山坡上观看。
很快,后面升起了一阵阵烟火,烧开的水被送到前面的连队,里面还加了一些茶叶子和一些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