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有些事是可以提早解决的,可泗上那边一直掣肘搅合,根本没机会。
这一次宋国内乱的起因,也就是因为税收的问题,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导火索,而是积累了二十年的矛盾的总爆发。
这件事源于七年前,也就是齐墨战争爆发之前的那段和平期。
皇父钺翎想要利用庶农工商来遏制其余贵族,甚至引导庶民借用庶民的力量来压制其余贵族,于是叫人散播说辞。
说是大争之世,不可无军,无军则社稷不守,可没钱就没有军队。
本身在贵族封地之外的宋国民众就承担着税赋,而贵族们是不缴纳税赋的,仍旧维系着封建权利,这一点民众就很不满。
皇父钺翎想要借这一点不满,来煽动民众支持他完成集权,于是就说应该让封地贵族承担税赋,按照封地的大小和数量缴纳组建一支常备军。
他说,一则可以让许多失地来到商丘做工求活的农民加入军队,二则也可以减轻民众的负担。
造势之后,庶民院的人对此大为高兴,觉得皇父钺翎总算是干了件人事,不少人觉得这或许真的会是一个好贵族。
皇父钺翎表示自己可以带头,自己的封地也需要缴纳税赋,但是军权必须要在自己的手里。
其余贵族也不傻,自己出钱,然后那些失地无业的农夫从军,皇父一族得到好名声,还扩大了军权和力量,将来再来收拾自己?
于是君子院的贵族们表示反对,认为“兵者,凶器也”,认为养常备军是浪费钱财,而且会导致战争,不如还是按照原本的规矩,继续采用征召农兵服役的制度。
不但拒绝按照封地缴纳军费,还散播说原本公田制下,宋国的收入也足够应对军赋和祭祀,现如今一亩地的产量提升了数倍、财富增加了数倍,为什么还要加税?
依贵族们来看,不但不应该加税,而且应该继续减税,这样也能够使得民众受益。
这又把球踢回了皇父钺翎。
贵族里面也有高人,不但把球踢回了皇父钺翎,还挑唆了一下民众内部的矛盾。
说是现在许多大泽因为有了铁器,其实都可以耕种,你看泗上那边也是政府出钱使得民众开垦土地,拥有耕牛。
既然这样,不妨让自耕农和工商业者再多缴一些税,作为救助那些失地的农夫的费用,这些加征的税就可以购买种子铁器耕牛,组织失地的民众前往一些未开垦的大泽开垦。
自耕农和工商业者肯定不愿意出钱,看着那些失地农民困苦他们心中颇为不忍,可要是让他们出钱却又不愿意。
眼看着庶民底层就要出现矛盾、皇父钺翎可以借助民众的力量反贵族的时候,泗上墨家果断地选择了出手。
当时主管钱财的市贾豚立刻来到了商丘,大肆宣扬,说是墨家愿意出这笔钱来救助失地的民众,借贷给他们种子和耕牛铁器。
但是呢,一则泗上土地不足、二则路途遥远,所以最好就在宋地安排。
顺带着,墨家需要出人帮着管辖,因为许多种植技术需要传授,另外也需要监督有人是否利用这一次救助谋取私利。
民众欢声叫好,可皇父钺翎和贵族们立刻反对。
当年墨家去泗上行义,如今泗水沿岸都归属了墨家,若是让墨家再把手伸到宋国内部,那如何能行?
皇父钺翎是想要对付其余贵族,可却不希望让自己成为滕侯、缯侯那样的无权的玩物,对于墨家的警惕远胜于其余贵族。
其余贵族更是恐惧于墨家在宋国内部逐渐蚕食,到时候自己封地就要彻底乱了。
市贾豚在商丘大张旗鼓地逗留了一个多月,结果是贵族们一致反对,弄得整个宋国的自耕农阶层和工商业者都看透了这些贵族的所谓爱民。
论在民家的宣扬,贵族们是比不过墨家的。
这件事不成,市贾豚说,那既然这样,我们先出钱把宋国的常备军建立起来,一则是为了非攻和平,二则也可以让失地民众有个可以从事的职业。
钱、枪、炮都是泗上来出,军官也由泗上训练,每个连队都要派墨者代表。
钱不是问题,枪炮也不是问题,至于这些钱可以慢慢偿还,一切为了民众之利,解民之三患。
民众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泗上的义师那么能打,而且待遇也好,一切按照泗上军制既可以解决失地农民聚集商丘的问题,又能够使得宋国可以履行和墨家签订的非攻盟约。
皇父钺翎却不傻,他要是能够答应这件事,想来日后宋国就要被墨家染黑了,断然拒绝。
连续两次拒绝,市贾豚在商丘建立了两个收容院后就离开了。
原本皇父钺翎想要借用民众达成集权,而贵族们则是挑唆自耕农和手工业者与失地农民的矛盾。
墨家关键时刻插了一脚,把皇父钺翎的野心毁掉,叫民众认清了这个人;又把问题推回到贵族那里:你们真要是为了民众,那就不该拒绝墨家的提议,现在你们拒绝了,那你们自己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