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将来的战略,适和墨家的上层一直在等一个“天下有变”的机会,利用菏泽、宋、泗上等方向的堡垒城邑区防御,集结野战主力在此方向之外打开局面,唯有如此才有可能用主动进攻的方式解决掉楚国。
否则比如攻魏韩,菏泽、泗水等方向的要塞区,便等同于失去了效果,要用更多的兵力防备南线,那么用于进攻的兵力就必然要减少。
之前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墨家一直为这个战略而努力,从齐国手里夺走了沂蒙山长城;在齐西南地区拥有民众基础;在菏水方向修筑了不少新式城邑;帮着蜀国守住了南郑,其实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即在北线,用堡垒换取更多的机动野战兵力于别的方向,在诸侯联军攻破泗上堡垒之前,泗上义师先解决了楚国,得到淮河、大别山、桐柏山、襄阳、汉中一线,形成拥有淮北泗上的南北对峙局面。
唯有如此,墨家的主动进攻战略才有可能实现:到时候襄阳南阳方向;泗水淮北方向,一共两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利优势,那么天下局面也就稳定了。
现在六指提出了一个借守为攻、一举解决中原问题的想法,适觉得在纯军事上的推断是没问题的,但只是墨家并没有为此做好充足的准备,后续可能要出很多的问题。
有些东西,他也不便说,便鼓励了六指几句,说道:“参谋部的计划还是稳妥的,倒不是说你的计划风险很大,军事上获胜的可能极大,只要战线一拖长,他们要么继续增兵要么就只能被围困歼灭。”
“只不过这不只是军事上的事,施政上的人才准备,还是需要几年时间的。拖久了不好,各国变法,于我不利;太快了也不好,准备不足,根基不稳。”
“天下天下,如今诸夏就是天下,外无凶恶之敌,还是稳扎稳打做足根基慢慢来的好。不过是趁机定中原,还是在力所能及有效统治之内获取最大的利益,那主动权还是在我们手中的。”
“我和参谋部的人再说一下,再制定一个计划,到时候再看。有备无患,况且战局瞬息万变,战略参谋策划之事,也只是个大略。不能没有,那会手忙脚乱;却也不能按部就班不知变通。”
六指点头称是,两人便又谈了些关于这一次砀山围城战的得失经验之类。
…………
适和六指在讨论着万一各国出兵要打成小胜的逼退、还是大胜的围歼魏韩主力野战兵团的时候,魏击也和韩猷正式会面讨论起瓜分郑国的事。
砀山围城战的消息,给魏击和韩猷极大的震撼,半月破城、平行壕战术直到接近城墙伤亡不到五十的可怕战果,彻底打消了魏击出兵的想法。
野战未必打得过,攻城的话墨家想攻哪里就攻哪里,只要墨家野战获胜一次,整个河东都要处在危险之中。
整个魏国,有谁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野战击败墨家伤其筋骨?
似乎一个都没有。
而魏国只要一次野战失败,缺乏战略机动的野战兵团,就凭墨家在砀山展示出的攻城能力,魏国任何一座城邑都不安全。
正如魏侯问公叔痤,如果墨家守砀山,会怎么守?公叔痤回道,野战击败攻城之敌,那就守住了。
面对这样的压力,魏击心里很清楚,公叔痤的全面战略收缩、重组三晋同盟的构想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而想要达成,首先却要对墨家痛斥,号召会盟,趁着楚国会盟不可能干涉郑国的时机,借助会盟的烟幕,和韩国一举瓜分掉郑国,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泗上已经咄咄逼人到这个程度了,楚国不可能和泗上真心结盟,这还是要感谢一下墨家干涉宋国的。
韩猷和魏击的会面,用的是宋国和墨家的幌子,可实际上谈的却是郑国的事。
郑国仅存的那些领土,已经在地图上被小心翼翼、各有所图、包藏祸心、尔虞我诈的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将属于魏、一部分将属于韩,而双方争执的只不过是几座城邑的归属权:韩国不想魏国把他当枪使用挡在前面,魏国不想韩国的几块飞地连在一起遏制魏国的咽喉。
虽然宋和墨家都是这次会盟的幌子,和争执累了的时候,双反还是忍不住谈到了宋国和泗上的事。
韩国如今国势不强,被后来的韩非子批评“不擅其法,不一其宪令”以术治国的申不害,此时还在郑国沉醉于无忧无虑的童年。
曾经希望变革集权的严仲子,被公族、如今韩侯的二爷爷韩傀排挤走,原本历史上聂政刺杀了韩傀,使得韩侯有机会收拢权力尝试变法,但如今这个天下的故事中,聂政刺杀了秦君,韩傀并没有遇刺,韩国公族的力量越发壮大,分权争权之下,公族贵族是不可能支持集权的,他们的脑袋向来明白自己的屁股坐在什么位置。
如今韩国的相国,依旧是公族之人,是如今韩侯猷的叔父。
出面谈瓜分郑国之事的具体负责人,韩魏两国都是国相出面,君侯不可能谈这些细节,只是掌控一下大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