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想到刚才商量的结果,郑重道:“你们交给我们,魏韩会同意吗?他们不同意,民众自然反对他们,将来有一日众人揭竿而起,你们也算是大仇得报,岂不美哉?”
“你们此去必死,又指望谁人给你们复仇呢?所以,与其就这么死了,不如临死之前做一些事,总归比不做要强。”
此时西边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纷乱的声响,那里的烟尘愈发的大,贵族们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也知道这一去死怕是定然的事。
临死之前,听到关于复仇的话语,心中也终于放下了刚才的愤怒,点头道:“如此,甚好!”
说罢,那墨者当即拿出了刚才拟定的一份文书,书面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这些贵族的封地全部分给民众,同意的就签上自己的名字、留下自己的信物。
这些贵族明知必死,也不再留恋,被逼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无可奈何,纷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持剑,高呼几声,一些忠心耿耿的甲士和一些被这种英雄亮剑之气影响的民众竟然真的跟随,影影绰绰约有数百,朝着西边杀过去。
待那些贵族一走,徐弱便问道:“就算文书在手,魏韩难道就会答应?”
领头的墨者笑道:“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他们肯定不会答应。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拒绝的理由。”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拒绝?”
徐弱想了想道:“可能很多。其一,他们不需要理由,认为这简直是前所未有之事,不需要考虑也不需要讨论,直接没有理由理所当然地回绝。”
领头的墨者笑意更浓道:“如此甚好。新郑的民众会知道,郑君、七穆、亦或是魏韩之君,都是一丘之貉,并无区别。他们会愤怒,可能暂时会隐忍,但当有一日有人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时,他们定然会站出来。”
“巨子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让民众觉醒、愤怒,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民众也会在将来某日为他们自己的利益而战。”
“很好。”
徐弱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又道:“其二可能,他们会认为天下征战,这土地虽然是分封的,但是灭国之后,自然归属于战胜国。他们有分配权。”
领头的墨者更笑,说道:“既如此,今日他们能抢别人的,是不是在告诉民众,等民众将来力量强大了,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抢回去?”
“我喜欢这个理由,这个理由简直就是说,谁最能打谁就该得到土地。那么其实民众是最能打的,尤其是有了火枪和铁器之后,所以用同样的理由抢回土地,民众心中唯一的那么一丁点负罪感也没有了。”
“就像是巨子讲过的那个故事一样,庶民质问贵族土地为何多,贵族说是父亲传给他的,庶民又问那你的父亲以及父亲的父亲以及祖先的土地从哪来的呢?贵族说,那是征战得来了。庶民就可以说,那我们今天要做和你的先祖一样的事。”
“我看这个理由挺好的,我很喜欢。”
徐弱也笑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魏韩不承认,对于我们而言目的达到了,无论他们用什么理由,都可以让民众明白他们的无耻和蠹虫的天性。”
“如果魏韩承认,那么我们的目的也同样达到了,使得民众真正获得了土地,让民众知道之前的那些规矩不是理所当然的,他们通过斗争可以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唯一担忧的,就是他们会举起屠刀……”
领头的墨者笑的更加厉害,仰头道:“只要泗上还归属墨家,只要泗上还有一支随时可以拼死一搏干掉一国诸侯的义师,他们就不敢。举起屠刀的时候,他们担心的不只是咱们墨家,还有楚国秦国,他们不会为了屠杀而征伐魏韩,但却一定会因为我们和魏韩不死不休的战争而出兵抢夺利益。”
“魏韩主将不敢杀,公叔痤不敢杀,魏击韩猷也不敢杀。”
“他们看似尖牙利爪如同於菟,只不过他们这於菟是草刍扎的。”
他拍了拍徐弱的肩膀,用泗上剧院里常用的一句话总结道:“不要急,好戏才刚刚开场。”
徐弱问道:“那么,现在呢?”
“现在?”
领头的墨者摊开手,大笑道:“既然和民众签订契约的乙方死了、要换人了,那么这城也不必守了。”
“传令下去,举起白旗,守城军民集结,准备献出城邑。另外也要集中起来,防备魏韩士卒做出杀掠之事。所有墨者带上墨家的缠臂赤帻,维持秩序。”
“民众集结,待魏韩主将入城。”
“举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