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举起白旗的时候,已经集结准备接下来进攻的魏韩联军发出了阵阵欢腾的叫喊。
他们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从未见过城墙塌陷还能继续坚守的城邑,这个月以来的多次进攻都付出的极大的代价。
按照正常的演化,火药出现和几何学的发展,必然是攻方先优、随后发展守方优势、最终又从新攻方优势。
墨家这边越过了自然演化,这种守城技术是魏韩从未经历过的。
每一次进攻付出的人命不多,但只要到一定程度,攻城的那边就会退下去。
许多士卒看着城墙上举起的白旗,心有余悸,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白旗挥舞了数次之后,他们才确信城中的人的确想要投降,举白旗是菏泽会盟时候提出的意见,不管各国想不想认都已经明白旗帜中的含义。
这一场攻城战,更使得魏韩联军士卒越发确信:墨家守城,难以攻破。
城中的战斗还未结束,贵族区和宫殿区那里还在流血,但对于整个新郑城的攻防已经没有了意义。
魏韩联军不会入城后屠杀,一个是当年菏泽会盟之后墨家定下的底线:为了这个底线,墨家可以把墨者拼干净以维系这种“理所当然”。
再者也是因为韩国魏国是为了占据郑国作为本土的,随着时代的进步和技术的传播,战争的规模越发扩大,人口极为重要。
既要作为本土、甚至于准备迁都于此,自然不会搞大屠杀这种事。
公叔痤示意魏国不要杀人,以留下城中的“刁民”,为韩国制造麻烦。
韩国则想要把都城迁过来,有些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城中,民众在墨家的组织下没有成建制地溃散,而是集结在一起,等待着魏韩联军入城。
他们组织在一起,也是为了防备出现什么意外,一旦出现意外也好能够抵抗。
…………
新郑陷落的那日。
济水南岸。
几名泗上义师的工兵军官正在河边用一些堪堪可以称之为“仪器”的工具测量着河面的宽度。
一个简单的望山一样的支柱上,定着一个直角尺,望山的一端对准了河对岸的一块石头。
直尺的下面垂着一块铅坠,利用重力让铅坠上的线笔直向下,再调整望山尺的角度使之垂直于地面。
在相距三十米外的地方,还有一个和那一个望山一模一样的工具。
远处的工兵眯着一只眼睛,对着直角尺让副望山调整一下角度,副望山的上面还有一个简单的量角尺。
这是一种泗上工兵常用的工具,需要三角函数表配合就可以迅速测量出河流的宽度、敌人的距离,这是炮兵和工兵军官都需要掌握的技巧。
那些用来测绘山川河流的人,技术最为熟练,除了用太岁星的卫星定位经度之外,这种最基本的三角测量法也是必须要熟练掌握的。
墨家既然慕禹,那么这些据泗上最近的传说是大禹当年治水用的工具当然要掌握。
军官们看着量角器上的角度,翻看着去年刚刚修正过一次的三角函数表,记录下来。
现在正是济水的枯水期,济水是距离泗上北侧最近的一条河流,水文特征早已掌握。
工兵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搭建起来几座浮桥。
浮桥这种东西诸夏早已出现,上溯到文王时候,就有“造舟为梁”之语,梁即为桥。
这一次墨家算是集结了整个泗上所有的“技术兵种”,近乎大半的炮兵、大半的工兵都要参与到这一次对魏韩的“膺惩”之战中。
对面的魏军选择了沿河列阵,几座之前建造的桥梁也不敢焚烧,因为一旦焚烧要担上“战争罪”的名声,墨家早已表示这样的罪行会签发诛不义令,当地的贵族大夫不敢冒险。
而在济水以南,这里是墨家经营了二十年的地方,后勤补给充足不说,因为这里特殊的经济地位,道路交通也算是天下之最。
天下之中的陶邑、天下手工业最发达的泗上,联通北方的重要通道,以及大量的逃亡人口转化的劳动力,都使得墨家可以在内线作战中集结一支魏军所难以想象的巨大后勤压力的军队。
这里是看似最容易渡河的几处之一,魏军选择沿河修筑营垒,一共集结了大约一万五千的农兵,这就是魏军在这边的全部力量。
若是对齐开战,附庸的卫国是可以提供一定的兵力的,但现在魏国不允许卫国参与,以免墨家找到借口。
一万五千名农兵根本难以守卫,野战也不可能获胜,尤其是泗上义师这些年未尝一败的名声,都给魏军这边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