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装的元军排着还算整齐的队列经过衙门门口的时候,那帮接受枷刑的神棍们正跪在街口示众。听着脚步声与兵器碰撞的声音,神棍们就回想起被官军抓走支配的恐惧,一个个忍不住缩起了身体。
神棍都比较敏感,从事这行得有足够敏锐的反应才能注意到被骗者的反应。他们感受到与眼前经过的官军身上的杀气相比,之前抓捕他们的官军完全可以说带着轻松娱乐的心情。所以神棍中不少人甚至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大元官军并没有搭理这帮被枷起的神棍,他们继续向前走,很快就走远了。三里桥。全副武装的元军在十字教的教堂门口稍加集结,就冲了进去。教堂里面随即响起了惊叫与叱骂的声音,接着就传出惨叫声。有惊慌失措的教士刚从小门冲出来,就被外面的元军直接打倒,然后绳捆索绑起来。
不仅是三里桥,在五道口,在果子园,在御河桥,除了只针对蒙古贵人开的教堂之外,大都所有十字教的教堂都遭到了突袭。那些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的教士虽然被粗暴对待,却还算是好的,顶多被打得鼻青脸肿。元军对尝试逃跑的教士下了狠手,往往是当街格杀。
元军很久没有在大都这么逞凶,这次当街杀人,那干净利落的动作让目睹的大都百姓们也想起了被支配的恐惧。甚至没人敢在公开场合讨论元军此次对付十字教的理由。普遍的看法是,十字教在世界末日宣传中太过份,彻底惹怒了忽必烈陛下。
这帮人猜错了,忽必烈大汗本身也相信怪力乱神,世界末日宣传并没有激怒他。让大汗愤怒的根源是孛儿只斤·郝仁万户写来的一封信。
郝仁万户是个具有一部分朴素唯物主义理念的荀子门徒,在成为具有一部分朴素唯物主义理念的荀子门徒之前,孛儿只斤·郝仁首先是个人类。人类对于威胁的容忍度很低,蒙古人对于威胁的容忍度更低。即便十字教的教士并没有敢袭击孛儿只斤·郝仁万户,而是袭击了他的侍卫。万户依旧写了一份用词非常严厉的信向大汗忽必烈介绍了十字教教士袭击他的事情。
忽必烈大汗允许宗教自由,可不允许宗教拥有袭击孛儿只斤家万户的自由。看到了万户的信之后,大汗立刻就下令抓捕十字教的教士审问。
对于十字教教士几乎全部被捕的事情,大都宗教界反应普遍比较谨慎。失去一个竞争者当然是好事,然而大家都很担心大汗是要对所有宗教人士出手。十字教的教堂遭到突袭的第三天,道教的明心道长前去拜访太子真金。
见到太子之后,明心道长连忙行礼,“无量天尊,明心见过太子。”
真金太子让道长起身,然后笑道:“前几日见到道长送来的《忍字歌》初本,觉得甚好。”
明心道长一听,脸上立马就浮现出笑容来。不过他也不敢单纯的表示高兴,而是趁热打铁的问道:“这不过是我等道门对现下百姓的劝诫,还望太子能够斧正。”
“哈哈。道长未免太小心了。”真金太子笑道:“佛教所讲的焚毁道藏之事,我前几日已经下令不许再提。只是这个清真的称号还需要些时间。”
明心道长一听,连忙再次施礼,“太子的恩德,吾辈定然没齿难忘。”
所谓的焚毁道藏之事,乃是二十年来的佛道斗争的结果。最关键的则是佛道大辩论里面,对于《老子化胡经》真伪的部分。
《老子化胡经》,西晋惠帝时(公元290─306),天师道祭酒王浮每与沙门帛远争邪正,遂作《化胡经》一卷,记述老子入天竺变化为佛陀,教化胡人之事。后人陆续增广改编为10卷,成为道教徒攻击佛教的依据之一,借此提高道教地位于佛教之上。由此引起了道佛之间的激烈冲突,唐宋明等持承认态度,武则天还降下旨意。武则天于万岁通天元年六月十五日敕旨:“老君化胡,典诰攸著,岂容僧辈,妄请削除。......明知化胡是真,作佛非谬,道能方便设教,佛本因道而生。
以《老子化胡经》真伪的官方论断,确立起来道家对佛教的优势地位。
在蒙哥时代,藏传佛教开始在蒙古人当中盛行,佛教就在藏传佛教的引领下开始反击。蒙哥大汗在世的时候就强令道教的全真一派归还强夺的佛教寺院二百余所。
随着藏传佛教的巴斯巴国师开始受命创造蒙古文字,藏传佛教拥有了压倒性的优势。释教乘势要求朝廷追究曾经蒙哥禁断、但尚流行于世的道教伪经。忽必烈就在至元元年年初命释门诸僧、翰林院文臣偕正一天师张宗演、全真掌教祁志诚、大道掌教李德和等人,会集长春宫,考证道藏诸经真伪。释道辩论达数十日之久,结果除《道德经》外,其余道教经典悉被判为伪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