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时候文天祥甚至怀疑过这话是心怀不轨的人编造出来的借口,轰轰烈烈的北伐怎么可能基于这么一个看着卑微势利的理由。但是现在看来,这么一个‘卑微势利’的理由反倒有着最大的说服力。广袤的黄淮平原上人民安居乐业,再不用驻扎重兵,再不用消耗那么多的粮饷,这难道不该是最具有崇高性和正当性的理由么。
“别把话题扯远。我等还无法把握货币对于整个大宋的影响,现在就需要确定基点,认真观察,仔细记录。遇到问题不要慌乱,更不要着急。我等要用一种思路去看问题,看看能否提升自己,以透过现象和表面,触及其内在的本质。”
作为赵嘉仁临时秘书的赵若水听了这话,忍不住用手背捂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最近看书看到比较晚,所以白天有点困。而且一想到老爹所讲的这种透过现象看本质,赵若水就觉得需要积累的经验想着就令人感到压力。
其他重臣的反应也没有好太多。虽然赵嘉仁的唯物主义辩证法已经有太多太多不足,但是对于这帮宋代重臣来说,依旧是能让他们感觉到高山仰止的理论水平。这种理念把他们从一个唯心的思想体系中拉出来,提升到了唯物的境界。即便周围全部是陌生,也不会让他们再莫名恐慌。到了这帮人的程度,他们最需要的恰恰是这种高度。然而他们并有赵嘉仁的学识和见识,想爬到这个高度哪里那么容易。
“官家,这个纺织品期货,我还是不明白。”户部尚书孙青提出了他觉得最要紧的问题。
“期货说白了就是一种对未来的预期,基于对现有情报的总结。这也要求有个很好的生产流程的管理。首先就是把生产流程分清楚,就是大家必须理解啥叫做生产资料,啥叫做生产力……”赵嘉仁继续讲述起来。这次的丝绸价格问题固然在某个程度上是一个货币供应的问题,但也不全是。所以赵嘉仁准备搞起期货市场,来进行调整。
因为从理论上,期货市场远离的契约制本身不是邪恶。期货的原理就是农民们和购买方签订契约,先预支一部分生产资金,而期货的产品交割价格比之前的现货市场价大概会低些。这个契约之所以会达成,是因为农民若是借钱购买生产资料,雇佣劳动力,得给债主支付利息。采用期货的模式,就节省了这个利息支出。
因为各种无法预测的原因,任何契约都有风险,除了天灾之外,人类本身面对诱惑的时候那真的是无比脆弱。期货市场的本意应该还不错,但是这个市场从建立起就和各种诈骗与邪恶共生。即便如此,赵嘉仁还是忍不住要把这个存在给放出来。
听了介绍之后,听明白的就感叹这设计很好,或者对如何惩罚违约者很是担心。毕竟国家的公权力还是太弱。刘猛身为从龙之臣,对赵嘉仁更亲近,所以此时还是没忍住,说道:“若是熊尚书知道他的私人请求竟然引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会怎么想。”
上层里面消息速度可是快得很,加上聪明人多,熊裳私下请求赵官家帮他解决砸在手里的丝绸,很多人都知道了。赵嘉仁听了之后冷笑一声,“哼!官家无私事。”
这话仿佛重重的敲在这帮人心上。便是慷慨豪迈如文天祥,也不敢接腔。从理论上,官家代表的是国家社稷,的确不该有私事。然而面对一个无私事的人类,大家本能的就感觉到了畏惧。
沉默一阵,刘猛干笑两声,“呵呵,是我乱说话。”然而没人理他,刘猛也只能讪讪的不说话。
文天祥趁机说道:“官家,这个期货只限于丝绸么?”
赵嘉仁应道:“嗯。先限于丝绸吧,顶多把棉花也加进来。另外,还需要相对的商报配合。”
“此事乃是我们户部的本份。”孙青马上出来表态。这里面的利益之大,孙尚书非常清楚。海事局掌握的《海事商报》每一期都能卖出去十万份,背后的各种情报更拥有巨大的价值。就孙青尚书所知,那帮海事局的家伙在此次丝绸价格暴跌的波动只有极少数人受到损失,大部分人都在比较高的价格上把手中的丝绸出光。至于少数受损的家伙,都是利用信息倒腾丝绸的家伙。倒腾者背后的大庄家更是赚的盆满钵满。想到这里,孙青就看向大宋总钱庄的主任齐叶。有很多谣传说,钱庄是各种倒腾的幕后大庄家。但是钱庄对此总是三缄其口。
“可以。”赵嘉仁同意了孙青的请求。他接着说道:“这件事就先这么走着。我等就看今年长江以北的局面会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