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赵嘉信的侄子赵谦就跟着秘书进来。等秘书离开,赵谦说道:“大伯,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说吧。”赵嘉信笑道。他很喜欢自己这个侄子,除了因为赵谦学习很好,还因为赵谦继承了他母亲的容貌,带着小时候的赵谦出门逛街,会被人称赞‘这小郎君好俊’。
“大伯,我爹说多生产蚕丝,对于桑树也有特别的要求,得找你来求助。”赵谦表达着此行的目的。
“这个简单。”赵嘉信答道,“我给你找个专家来讲解。”
“谢谢大伯。我还想问个事情,在一个到处都是水的地方,该怎么经营。”
“那得看具体位置。有水的地方很多,广东、江南、两淮,甚至是北边都有水面。”
“大伯,我要去泗州农业局工作。那边水面甚多,据说农业并不发达。”
“泗州,那地方倒是变化很大。你若是去了,就先去找淮河管理局询问他们水情。我记得自从淮河北归之后,那边变化其实挺大……”
赵谦对大伯在农业方面极为信服,他拿着笔记本将大伯所讲的内容一一记下。前一段时间全力推动各地建立退役军人辅助会,成果虽然很大,却也见识到很多问题。等赵谦回到杭州向老爹请教,却直接被老爹给安排了一个前去泗州农业局的差事。
一想到自家老爹那句‘你总是说地方官府没把退役军人放到心里,你也和地方官府一起干事,有可能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追求’,赵谦就觉得老爹有时候说话就跟废话一样。‘有可能’这种讲法简直是把人当傻瓜。
看着侄子的表情,赵嘉信停下讲述,喝了口茶,然后笑道:“是不是觉得你爹哪句话让你窝心了。”
“没……没有。”赵谦摇头答道。
“我和你爹一起共事,那都是快30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你爹在临清县当县尉,我和他一起种除虫菊,还试着培育新黄豆。我们那时候都年轻,互相之间也闹别扭。你爹讲道理的时候让人觉得格外的听不进去。有一次我们两个闹到半个月都没说话。”赵嘉信讲述着过往的经历。
赵谦觉得大伯所说的太对了,自家老爹那种对道理的坚持是在令人受不了。于是他就赶紧问道:“后来呢,后来我爹向你道歉了?”
“后来啊。我想明白一件事,我和你爹不是敌我矛盾。你当过兵,肯定知道你爹怎么对待敌人。对待敌人没什么好交流的,解决掉他们就行。如果不是敌我矛盾,那就在合作的事情上弄明白,不是我对,也不是他对,以我们一起做的事情能否做成来确定哪个路数对。我和你爹是亲人,怄气没意思。”赵嘉信尽力讲述当年自己的经历。
“那……后来呢……”赵谦隐隐感觉到某种不对劲。
“后来我们就继续一起干活。”赵嘉信给了答案。
“那个……”赵谦虽然知道他期待的答案未必会出现,可他还是希望世界上有他所期待的答案,所以赵谦试探着问道:“大伯,你们争执的道理是谁对谁错?”
“那个啊,你爹所说对。我花了好几年时间确定你爹没错说。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努力了二十年,才发现你爹所说的有关农业的一切,思路都是对的。他又深知自己不知具体做农业的人,也从来不在细节上说话。所以他没在农业上说过什么错话。呵呵,我知道你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
赵谦不吭声了。大伯赵嘉信没说错,赵谦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证明他爹赵嘉仁一贯正确的案例。若是他爹是正确的,那岂不是证明赵谦错了么。
赵嘉信端起茶杯,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站起身来,“年轻的时候总是容易用对立的态度看世界,因为我们有意无意的认为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当这种想象与事实对立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世界错了,我们没错。这也是你爹讲述的。所谓成长,就是认识到我们只是世界的一部分,找到自己的那部分,尝试去做好。然后对立的心思会降低,合作的意愿会增加。今天就说到这里,我得先回家。”
在大伯和老爹之间,赵谦和大伯更亲近些。见大伯要走,赵谦也只能跟着离开。在路口分别之后,赵谦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慢走。大伯赵嘉信被称为神农转世,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学者。赵谦自己也想做个学者,感觉自己和大伯格外契合。然而大伯在任何时候都坚定认为,赵谦的老爹赵嘉仁是比赵嘉信更伟大的学者。
当赵谦询问老爹,为什么那些学者如此支持他。赵嘉仁答道:“因为我把自己可以占有的东西教授给他们,让他们以这些知识成为学者。所以他们当然支持我。”如此傲然的态度和大伯那种从容淡定的学者风范大相径庭,让赵谦无法接受。
此次听了大伯这番话,赵谦记得的只剩下一句,不要用敌我矛盾的对立态度面对世界。自己敬重的大伯如此讲,赵谦决定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