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特末虽然上回被怠慢了一次,但是至少童贯表面工作还是做得挺好,这回郑智却是表面工作都没有。他国来使,若是不慎重接待,那便是外交大事,乃是藐视一个国家的意思。
这些郑智自然是懂的,却是也不管,只答道:“大战当前,军务繁重。不知贵使远来有何要事?”
萧特末身为一国使节,郑智这般态度,已然是受了屈辱了,更是知道面前郑智是在明知故问,口中怒斥道:“种师道在何处?本使前来,缘何不来会面?你一个军将小人,岂有资格与本使谈论三国之大事。”
萧特末倒是认识郑智,“军将小人”自然也是固有的印象。这里的“小人”可不是说郑智卑鄙之类的意思,就是“小人”的字面也是,只说郑智地位低下。就如一些小厮下人自称“小人”是一个道理。其实也是萧特末受了屈辱,言语上也要找回来一句。
便是萧特末话语一出,帐内军将个个怒目而视。显然也是萧特末真不知道种师道与刘法两人的变故。
郑智闻言一笑:“哈哈。。。贵使说得在理,种相公此时不在军中,便请贵使先在营内等候些时日,待得种相公来了,再与贵使谈论三国之大事。小将军务繁重,大战在即,攻城之事迫在眉睫,便不多陪。”
萧特末听得郑智一语,不免有些着急,此来就是为了阻止宋军攻城的,岂能让郑智继续准备战事,忙开口问道:“种师道在何处?本使自去寻他。”
“种相公如今正在汴梁城中,贵使慢走,不送。”郑智也懒得与之扯话,若是萧特末去东京了,郑智倒是乐见其成。
萧特末闻言一愣,哪里想到如此大战,主帅却还不在军中,若真是到东京去寻种师道,万事皆休,连忙又问:“种师道不在,军中何人作主?可是刘法?”
“刘相公坚守孤城,力挽狂澜之际寿终正寝,灵柩还在军中,贵使若是想吊唁,小将这便差人领路。军中一应事务,暂时归小将统辖。不知贵使还有何事?”郑智话语也是调笑,刚才这萧特末说自己是“军将小人”,没有资格,现在倒是要看看这萧特末要不要谈。
萧特末闻言,面色自然尴尬,刚刚说出去的话语,立马又要收回来,这么收实在有些折脸面,但是事到如今唯有与面前这个年轻人郑智谈论了。
为了缓解尴尬,萧特末左右看得一眼,寻了一个座位坐了上去,随后才开口说道:“既然此事落到了你身上,本使便也只有与你谈论一番了。”
萧特末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话语停顿之后去看郑智,本以为郑智会回上一句。却见头前的郑智竟然在自顾自翻着桌面上的公文。不免更是尴尬,口中又道:“宋乃大国,人口万万,夏乃小邦,少土寡民。宋以大欺小为战,还要屠戮其族,覆灭其国。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嗯。”郑智轻声嗯了一下,也不抬头。这种争辩郑智实在不想参加,如此说话的皆是那些自诩仁义之士的读书人玩的,郑智自然懒费口舌。什么仁仁义义的,两国交战,还管这些。
郑智回了一身“嗯”,便不再言语,便是头都不抬。萧特末面色如水,开口再道:“不仁不义当前,和谈之约墨迹未干,宋又起兵犯夏,行此等不信之事,天下诸国以后谁还敢信宋之诺。”
萧特末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要说撕毁和约,必然是西夏干的事情。若不是西夏临时起兵,种师道又岂会被逼无奈坚壁清野。
“嗯!”郑智这一回不仅发出一声“嗯”,竟然还点了几下头。连辩驳都懒得说。大帐之内,不论宋人辽人,都是明眼人,都是心中有数。郑智便是辩驳都懒得说。
郑智如此态度,萧特末已然忍无可忍,站起身来怒道:“宋之不仁不义不信,我大辽亦看在眼里。宋违约在先,便也不能怪我大辽不守和约。檀渊之盟,从此也不作数,待本使回国之后,起十万大军于燕,南下伐宋。我大辽为大义举兵,诸位各自保重。”
这回郑智倒是说话了:“贵使话语是否有误,十万大军可是要北上伐金?”
“本使之言无误,金人不过癣疥之患,便是十万大军南下伐宋,此语也是我大辽皇帝之意,失道寡助,违背道义之国,必然要付出代价。”萧特末信誓旦旦,也是别无他法,谈判最后的手段自然是战争。
当年也是在这灵州城下,童贯怠慢了辽使萧特末,事后也亲自出使辽国斡旋了此事。萧特末更是在辽国大殿之上讥笑过童贯,当时朝堂上下都嘲笑童贯,说南朝以阉为使,又说南朝无人之国。
当时童贯受辱,萧特末自然是畅快非常,也知道宋人终究还是怕了辽国。此番再以战争威胁,自然还是这么个意思。
郑智浅笑出声:“如此也罢,贵使且回,你我各自备战,开春之时,小将在河北也备十万大军,不见不散。”
本来攻辽之事,是宋背盟不义。此时倒是变成约战了。郑智也是连连摇头浅笑。
萧特末自家知道自家事,国内军队还有不少,却是哪里有闲南下伐宋,便是有这个闲暇也不能做这个事情,两线作战太过不智。金人是不是癣疥之患,萧特末一清二楚,但是萧特末却是以为郑智并不清楚。家丑不可外扬,奈何家丑已经被人知道了。
萧特末气势陡然而起,指着郑智说道:“郑智,你当真不怕引起两国大战?此事你可负得起这个责任?”
“贵使之言,乃辽国皇帝之意。小将之言,也是我大宋皇帝之意。小将可没有贵使这般胆大,妄言开两国之战端。战端若起,小将倒是不需要为此事负责。就是不知贵使负不负得起这个责任。”郑智反将一军,话语之中,也道破了萧特末的虚张声势。
萧特末听言,已然别无他法,虚张声势也要把这声势撑下去,便是心中在想郑智不过也是在虚张声势,宋岂敢与辽开战!
“郑智,既然如此,多谈无益。若是你不退兵,开春之时,必起大战。本使回朝之后,也会把今日之事修书送到汴梁,便看大宋皇帝如何定夺与你。”萧特末也不可能回头来说软话,更是知道两国交战,和平不可能是用软话求来的。话语在此,便看郑智自己如何思虑了。
“小将也会把今日之事休书一封送到上京,便看大辽皇帝如何定夺与贵使了。哦。。。大辽皇帝陛下似乎在西京大同吧?如此便送到西京去。”郑智自然是看不顾萧特末这老儿,这一封书信到了耶律延禧手中,待得郑智明年率领大军北上,耶律延禧不杀萧特末都不可能。
萧特末听得郑智竟然知道耶律延禧到了西京,心中陡然一惊。却是也知道多说无益,言多必失,话语越多也就代表心中越是心虚。
“告辞!”萧特末转身就走,一帮辽人随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