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七章是敌是友
其实,不是林啸不爱喝茶,尤其是这么难得的珍品茶,而是,他此刻正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当初,林啸报考军校的时候,没想过能够成为高级军官,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阴错阳差的穿越到这个八方风雨、风云莫测的动荡年代,还进入了足以决定整个国家命运的决策层。
此刻,望着两位原本应该存在于传说中,令人仰望的历史人物,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他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有点晕。
不过,他觉得,这可谈不上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因为,他不仅从此再也见不到父母双亲,回不到那个物质文明高度发达,多姿多彩的旧时空,即便在这里,他位高权重,甚至手握重兵,有了改写历史的机会,可他深知,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有了责任,也就有了负担,有了烦恼,让他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不得不瞻前顾后,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
正因位高权重,反而如履薄冰,亿万黎民之命运,全在他林啸一念之间,这是何等的沉重,沉重得让他有点后怕!
一旦走错,万劫不复!
此刻,望着眼前满面春风、气度雍容的郑成功,林啸内心生出了丝丝缕缕的惶然无措之感。
眼前这位风华正茂、卓尔不群的年轻将帅,在后世主要因“振臂而起,誓死不做亡国奴”,以及“收复宝岛,赶走西方殖民者”的功绩而被奉为民族英雄。
可是,令林啸迷茫和惶然的是,他觉得自己看不太透这个人。
这个丰神如玉的年轻人,突遭大难时忤逆父命,毅然拉起抗清大旗,究竟是怜悯众生、立志抵御外侮,还是为报君恩、独忠明室故主的成分居多?
从他的行事风格来看,无疑大开大合,魄力非凡,甚至带有一股割据一方的军阀色彩,似乎并不是个迂腐愚忠,拘于小节之人。
自永历元年在小金门起兵抗清始,统领数万人的抗清大军,却始终无法取得较大的根据地,以致人多地少难以为继,迫使他不得不将目光转向大海,施展种种手段敛财筹饷。
他不仅屡屡派遣庞大的船队来往于东亚洋面,与包括日本人及尼德兰人在内的各路洋人交易,还沿袭其父作风,以强大的舰队为倚仗,强迫来往于浙、闽、粤等东南沿海的中外海商,一律领取郑府令牌和“国姓爷”的旗号,以保护华人在海外经商安全为名收取保护费,借以筹措粮饷。
当然,客观地说,在他的庇护下,的确有很多海外华商得以平安出海,切实保障了他们的人身安全,但也难免有恃强凌弱之嫌。
然而,另一方面,他却处处表现出了对于明室残余的一片愚忠。
由于郑成功和永历小朝廷相隔遥远,永历特准他开府议事,允许他委任各级官职,武官可达一品,文职可达六部主事。
但郑成功每次拜封官员,必定请出宁靖王朱术桂等明朝宗室在旁观礼,以示尊重皇室威仪。
在抵御鞑子大军残酷镇压的同时,他不但多次帮助落难的明朝宗室渡海外逃,定居台湾及东南亚各地,还将中左所(厦门岛)改名为“思明州”以明其志,在岛上建造了演武亭,亲自督察官兵操练。
及其后来收复宝岛后,他改赤嵌楼为承天府,设一府二县,另设一司为澎湖安抚司,总称台湾为东都……
凡此种种,无不表现出其“明室遗臣,海外孤忠”的谦卑姿态。
正是这第二点,才令林啸内心忐忑,踌躇万千。
自老朱立国至今,大明已延续将近四百年,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病入膏肓的耄耋老人,其统治制度早已毫无生命力。
在林啸看来,如此腐朽没落的统治阶层,上有嬉戏沉荒的君王,下有自诩清流,实则丑态毕现,除了党争骂街啥都不会的大小官吏。
在他们各种花样作死之下,华夏神器即便不被异域鞑子觊觎,也必被自身内部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所彻底摧毁。
而掘墓人,正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自己!
“所以,我林啸,和我的兄弟们,怎么可能真的替这样的一群人卖命?”
即便不考虑穿越众的集体意见,林啸自问,他自己都办不到!
驱除鞑虏,还我中华,不等于挽救腐朽,为虎作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