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终究是没有败。
从午后直到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上来的时候,塔族人终于开始后退。
其实裴珩的手已经开始抖了,再是从小习武,也没有连着一夜半日不歇息的。
可是这里是战场,哪里能停,停了,就是死。
塔族人鸣金收兵还是学大晋,最初的时候,他们来不会击鼓,退也不会鸣金。
裴珩脑子都空了,他想,这群畜生,什么都学大晋人的。
然后他就脱力的坐在了地上,全不顾旁边全是死尸。
然后举目望去,大家都一样。
然后裴珩就笑了,先是小声的笑,随即是开怀大笑。
他一个人的声音,先是叫身边几个不明就里的小兵笑了,然后发展成一片。
所以,左洲军……哦,应该说是大晋军。从未有过这样诡异的情形。
一场胜仗之后,主将坐在战场上,在尸首中间,放声大笑。
裴珩身边,并不是全是自己的侍卫。
就连上官纪,也早就被冲击到了别处。但是挨着他的士兵们笑完了,还是恭敬道:“二殿下好武艺!”
似乎,与他们一起杀敌,殿下也变得不那么遥远了。
方才,他们同生共死,甚至彼此交付过后背呢!
“你们也是!都是我大晋的好儿郎!”裴珩伸手,拍了一下身边小兵的肩膀。
然后就见上官纪提着剑过来:“殿下,没受伤吧?”
“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事。”裴珩感觉了一下,反正浑身疼……总不可能浑身伤口吧?大约是累的。
上官纪就放了心,其实他也一样……
宁芝永远记得那个清晨。她并没有跑进去,只是站在城楼上,远远的看着。听着那些士兵们放肆的笑声。
她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只是她听着这样的笑声,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不管笑什么,还活着,还笑着,就是好事不是么?
这些年轻的士兵们,终于用他们的身体将敌人再次赶走,是该笑的!
然后,她终于看见了被上官纪和一个小兵扶着的裴珩。
远远见他们来了,宁芝就转身往下跑。
终于在城门里头,迎面见到了裴珩。
然后,宁芝站住脚,裴珩也被扶着站住脚。
他正要张嘴,就见对面穿了一身粉色纱裙的小丫头忽然飞奔过来。
太快了,他不及阻拦,不及说一句话。就被抱了个满怀。
然后,小丫头抬起头,一双美眸看着他的脸,他看见宁芝眼里映出一张血污满满的脸,一点都不好看。
头发也乱的可以,头盔被上官纪抱着呢。他甚至想,早知道就不摘掉了。
然后,小丫头就笑了出来:“殿下!裴珩!我永远都会记得第一次上战场的你是什么样子!我闭着眼,就能想到你的样子!恭喜殿下,如今,你真的成了一个男子汉!再也不是男孩子了!然后我要告诉你,裴珩,我宁芝很荣幸能成为你的未婚妻!很荣幸!我喜欢你!”
裴珩愣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什么男人男孩子,十八岁了还能是孩子?这是什么话?做我的未婚妻本来就是好事,你还有什么不荣幸么?还有这喜欢不喜欢的话,大庭广众,就这么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