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喉咙梗得一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来到前院，叶家众人已经聚齐，几房夫人妾室在抹泪，老夫人回头看了几位姑娘一眼，“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把帷帽都戴上！”

众人这才擦了把脸，戴上长可及膝的帷帽，保住了叶家最后的颜面。

老夫人杵着拐杖，带头走出叶家，街头巷尾，不时有人探头，见证一个百年世家的衰败，也不甚唏嘘。

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叶家贵妇贵女们，岂是寻常人能够见着的？

不少人探头探脑，或好奇，或同情，或别有居心，即便戴着帷帽，叶家女眷们脸上都火辣辣的烧。

陈管家吩咐家丁在外挡着四周窥探视线，女婢在内，护住各房主子，提着大包小包，明明该是很落魄狼狈的情形，却依然不失叶家风貌。

“娘，我们该去哪里？”

老夫人抬头望向长街，“回叶家祖宅。”

叶家祖宅……

四个字，所有人的心里仿佛忽然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都差点忘记了，这里原本是公主府，十多年前，他们是从叶家祖宅搬过来的。

再回头，偌大的公主府已经被封上，这十多年，他们住在这里，受玉衡公主庇护，而现在，那个女子已经长眠于地下，而他们还好好活着……

无言的悲壮再度袭上心头，玉衡公主用性命换来的活路，他们有何理由不坚强走下去？

那一刹那，他们的眼泪真的收住了，背脊挺直了，在围观人眼里，叶家从不会堕了自己的风骨。

叶韫不知道祖母是如何保住叶家祖宅的，但毫无疑问，光是叶家祖宅这四个字放在那里就给了叶家所有人一股无形的底气。

***

叶家祖宅是五进的院子，跟王公府邸没法比，但比一般人家还是强了不少。

每年叶家都会花费不少银钱来翻修，逢年过节，祭祀祖先时，也会来这边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即便年代久远，却并不破败。

叶韫躺到榻上便不想再动弹，这些天，她实在太累了。

老夫人也知道大家心里疲惫，吩咐各房各自歇息，直到晚饭才聚集到一起。

满屋的妇孺，没有一个能撑住叶家的男人，所有人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几乎同一时间，他们脑子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叶家以后要怎么办？

“吃饭！”

老夫人率先拿起筷子，屋里只有碗筷碰撞的些微声音。

这一顿吃得异常沉闷，老夫人也是缓了许久才出言安慰，“等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我们还有希望！”

叶家积淀百年，总该有几个至交来保下叶家吧，大概……

叶韫端着碗，扒拉着饭菜，连味道都没尝出来。

叶家最值得生死相托的至交，不正是李家吗？

而李家也是不得不置叶家于死地的存在……

尽管李正堂也很想当个有情有义的人，但坐上那个位置，即便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也有情非得已的时候。

翌日一早起来，叶韫发现母亲的蝴蝶兰一夕之间全部凋零。

蓝色花瓣落满窗台，云梓瞧得，赶紧收拾，但叶韫还是看到了。

“小姐别多想，一般的蝴蝶兰最多开两个月，这盆已经开了三月有余，许是花期到了……”

花期到了？

百年世家是不是也会有期限？

叶韫愣了许久，才拿起剪刀，修枝，剪根，移土，换盆……

兰花娇气，若不好生打理，回头就枯萎给你看。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她会好好保护，不管是这盆花，还是叶家！

两日后，新朝终于开国。

李正堂登基，改国号为周，百官朝拜，大周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但令人意外的是，年近古稀的大周皇帝，却没有立储，这难免让百官有了猜想。

而军功最高的李昰被封为豫王，豫，那是李家发迹起兵的地方，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