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知何时偷偷爬上院墙，透过槐树的浓荫洒在庭圈中。</p>
白复苦笑道：“我没空去计算阀主究竟用了多少剑，希望不是七十九剑巴！</p>
青衫道人脸上泛起冷酷的神色，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你不怕死吗？</p>
白复耸肩道：“说不怕就是骗你。但也相当好奇，死后究竟会是怎么一番情景呢？麻烦阀主告诉致致，我对她确是真心的。</p>
青衫道人嘴角逸出一丝笑意，立即把他冷酷的神情和眼中的杀气溶解，淡淡道：“这些遗言留待明早再说吧！</p>
转身返回。</p>
白复从最深沉的睡眠中醒转过来，发觉自己仍是盘膝结伽而坐，脊梁挺宜，不但体内真气尽复，且又再精进一层，五官的感觉更胜从前。</p>
睁服一看，半阙明月悄悄移到头顶上，在月儿青绽绽的光蒙外，闪亮的星星密密麻麻的嵌满深黑的夜空，动人至极。</p>
白复取起搁在膝上的长剑，心中狂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宝剑已和他结成一个血肉相速的整体，剑子有如获得新的生命，再非只是死物和工具。</p>
他情不自禁的举剑审视，另一手爱怜地抚摸剑身，整个人空灵通透，不染一尘。</p>
“锵！</p>
长剑条地来到头顶，往下疾劈，平胸而止。</p>
剑气像波浪般往两旁潮涌开去，把庭园老槐的落叶卷上半天。</p>
“锵“！</p>
长剑回鞘。</p>
“这一剑还像样子！“白复向出现在门外台阶上的青衫道人瞧去，淡淡道：“我还以为阀主睡了哩！</p>
青衫道人左手收在背后，右手轻垂，油然步下台阶，来到白复身前两丈许处立定，双目灼灼生辉，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错过岂非可惜。刚才那一剑，已从有法晋入无法之境，心中不存任何挂碍成规，但仍差一线始可达真正大家之境。</p>
白复对他的剑法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谦虚问教，道：“请问，小弟差的是甚么？</p>
青衫道人仰首望往天上的星月，深邃的眼神精光大盛，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有法是地界的层次，无法是天界的层次，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p>
白复思索半晌，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对我来说，所谓有法，就是循早拟好的招式出手，即使临阵随机变化，仍是基於特定的法规而衍生出来；无法则是不受任何招数成规所限制，从心所欲的出招，故能不落窠臼。</p>
青衫道人悠闲地把收在身后的左手移往胸前，手内赫然握有另一把造型高古、沉重异常的连鞘宝剑，当他右手握上剑把时，同时俯首瞧著右手把宝剑从鞘内拔出，柔声道：“天有天理，物有物性。理法非是不存在，只是当你能把理法驾驭时，就像解牛的庖丁，牛非是不在，只是他已晋入目无全牛的境界。得牛后忘牛，得法后忘法。所以用剑最重剑意。但若有意，只落於有迹；若是无意，则为散失。最紧要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这意境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像这一剑。</p>
宝剑脱鞘而出，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剑劈往白复。</p>
庖丁解牛乃古圣哲庄周的一则寓言，讲善於剔牛的庖丁，以无厚之刃入於有间的骨隙肉缝之中，故能迎刃而解。</p>
白复正思索间，那想得到青衫道人说打便打，根本不容他作任何思考。</p>
兼且青衫道人这一剑宛如羚羊挂角，不但无始，更是无终。忽然间剑已照脸斩来，剑势封死所有逃路，避无可避，最厉害是根本不知他的剑最后会劈中自己甚么地方。</p>
尤有甚者，是这重达百斤、朴实黝黑的重剑在青衫道人手中使来，既像重逾千钧，又似轻如羽毛，教人无法把握。只看看已可教人难过得头脑昏胀。</p>
别无选择下，白复忙掣出长剑，运剑挡格。</p>
长剑随青衫道人的剑自然而然地变化改向。</p>
“当“！</p>
两剑相触，凝定半空。</p>
庞大无匹的真气，透剑袭来，白复几乎使尽全身经脉之气，才勉强化掉对方第一轮的气劲。</p>
青衫道人露出一丝笑意，一边不住催发真气，往白复攻来，淡淡道：“少帅能否从这一剑看出玄虚？</p>
白复正力抗他入侵的气劲，只觉青衫道人的剑愈来愈沉重，随时可把他连人带剑压个粉碎，闻言辛苦的道：“这一剑於不变中实含千变万化，似有意而为，又像无意而作，不过我也挡得不差吧！哈！有意无意之间。</p>
青衫道人猛一振腕，硬把白复推得跌退三步，两人分开。</p>
白复心叫谢天谢地，再退三步，到背脊差点碰士槐树，才摆开阵势，准备应付他的第二剑。</p>
青衫道人左鞘右剑，状如天神般卓立庭中，全身衣衫无风自拂，神情欣悦的道；“刚才的一剑，才是我青衫道人的真功夫，纵使亲临，也决不敢硬挡，你却挥洒自如的挡了。你若想听恭维的话，我青衫道人可以让你听，只要再有一段时间，你的成就将可超越我“天剑“青衫道人，成为天下第一剑手。</p>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的气势却是有增无减，把白复压得透不过气来。</p>
白复剧震道：“可是你出手攻我时，确是招招夺命，一个不小心，我会把命赔上，连阀主都控制不住。</p>
青衫道人仰天笑道：“非是如此，怎能把你潜藏的天份迫出来，如若你命丧吾剑之下，你也没资格得到本人的爱宠和欣赏。</p>
白复苦笑道：“既是如此，你现在为何像仍要把我置於死地的样儿？</p>
青衫道人沉声道：“你可知我手上此剑的名堂？“白复一愕道：“这把剑又有甚么好听的名字。</p>
青衫道人双目电芒激盛，一字一字的道：“这把就是我藉之横行天下，从无敌手的天剑。“长剑突化黄芒，宜取青衫道人。若再呆下去，他可能多片刻都捱不住。</p>
青衫道人目露笑意，随手挥剑，从容潇洒，配合他英俊无匹的容颜，做如松柏的挺拔体型，说不尽的悦目好看。</p>
虽是随意的一剑，但白复却感到无论他剑势如何变化，位置角度时间如何改动，最后都会被他挡个正著。</p>
更知绝不可后退避开，因为在气机牵引下，青衫道人的天剑会像崩堤的大水，从缺口涌来，把一切挡著的东西摧毁。</p>
“呛“！天剑生出庞大的吸力，将白复的长剑牢牢吸实。</p>
两剑相抵，四目交投。</p>
青衫道人摇头叹道：“你仍有最大的缺点，就是能发不能收，如果你现在这一剑是留有馀力，没可能会被我以内劲紧吸不放。这亦是太著意之敝，小子你明白吗？</p>
“锵“！剑气潮涌，白复整个人被抛跌开去，差点变作滚地葫芦。</p>
青衫道人挺剑迫来，剑锋涌出森森杀气，笼罩白复。</p>
白复凝止不动，天剑划出。</p>
白复健腕疾翻，连续七、八个变化，堪堪挡住，又被劈退三步。</p>
青衫道人喝道：“好！“又一剑扫来，既威猛刚强，亦灵动奇奥，无痕无迹。</p>
白复心知肚明青衫道人每一剑均是全力出手，如若一个挡格不住，就是身首异处的结局，谁都改变不了。忙奋起神威，一剑格去。</p>
闷哼一声，今次只退两步。</p>
青衫道人呵呵大笑，照头一剑劈至，剑势如日照中天，光耀大地。</p>
白复杀得性起，长剑往上疾桃，“叮“的一声，斜斜挑中天剑，然后往外飞退。</p>
青衫道人横剑立定，点头道：“白复你可知如论天份，天下可能无人能出你右，这三剑已深得收发由心之旨。现在就算我真的想杀你，亦必须大费功夫。来！攻我几剑看看。</p>
“当“！白复也不知自己攻出多少剑，但青衫道人却像高山峻岳般，任由风吹雨打，亦难以摇撼其分毫。不过白复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痛快，像青衫道人这般强横的对手，在这里才可寻到。</p>
兼之他不住指点，每句评语均切中要害，一晚的时间，可等若别人半世的修行。</p>
白复倏地收剑后退，毕恭毕恭的道：“多谢指点，他日有成，当是拜今晚所赐</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