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一城，扞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p>

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p>

——摘自《张中丞传后叙》韩愈</p>

……</p>

就在白复禅定内观时，突然胸口一阵绞痛，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p>

“不好，一定是睢阳出事了！”白复心生警觉。</p>

……</p>

就在唐军收复长安，进军洛阳时，睢阳也到了最惨烈的时刻。</p>

眼看东都危在旦夕，安庆绪给尹子奇下了攻陷睢阳的死命令，命其不惜一切代价打通南下之路。</p>

此时，睢阳城内已弹尽粮绝。唐军将士们提议：放弃城池，撤往江淮一带。</p>

河南节度副使张巡、睢阳郡守许远和将士们反复商议，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坚守。</p>

众将一致认为：睢阳是江淮屏障，一旦弃守，叛军势必乘胜追击，长驱直入。丢掉江淮，叛军就能趁机南下，不仅可以逃出唐军主力的包围，还能掠夺江南的财税重镇，江南一带将生灵涂炭。届时，唐军失去财税补给，戡乱时间就会被无限制拖长。</p>

而且，睢阳将士饥饿衰弱，饿得走不动路，没有城墙的防御，将士们犹如手无寸铁的百姓。即使撤退，也未必能够突围脱险。</p>

此外，张巡和许远对手握大军的彭城郡尚衡，谯郡许叔冀，临淮郡贺兰进明仍抱有一线希望。</p>

即使战国时代，彼此敌对的诸侯在危难时亦会出手救援，何况唇亡齿寒，睢阳被攻破，附近彭城郡、谯郡、临淮郡也会面临灭顶之灾。</p>

唇齿相依，这三路大军不能见死不救，定会出兵，不如继续坚守，等待援兵。</p>

……</p>

茶叶、纸张吃完之后，杀战马。</p>

杀战马就意味着再无突围可能，倘若没有援军，就是坐以待毙。</p>

战马吃完，士兵们爬到树上捕捉麻雀、挖掘墙下老鼠，而麻雀老鼠也很快被吃完，城内再无可食之物。</p>

张巡杀掉爱妾，任由士卒吞食她的尸首。许远也杀掉他的家奴，让士兵们分吃一空。</p>

接下来，士兵们开始搜捕城里的妇女，全都杀掉烹食。女人吃完后，就吃老人和小孩。</p>

睢阳城仿佛成为一间地狱。</p>

与此同时，燕军也一直没有停止攻城。</p>

每当燕军攻势退去时，睢阳城里就会燃起火堆。幸存下来的士兵们聚在火堆旁，含泪啃食着战友的尸骨……</p>

从八月到十月，以张巡、许远为首的睢阳将士，就是靠着“同类相食”的残忍方式维生，守护着睢阳。最后的两个月里，被睢阳守军吃掉的老弱妇孺多达三万人。</p>

尹子奇也知道城内断粮的情况，每天在城楼下宰羊杀牛，烹煮饼馍，香气四溢，飘向城楼。</p>

只要投降，立刻好酒好肉招待。</p>

只要投降，立刻金银财宝奉上。</p>

只要投降，立刻锦衣玉食，升官发财，飞黄腾达！</p>

倘若不降，必死无疑！</p>

但无论尹子奇如何威逼利诱，睢阳将士无一人临阵脱逃，背叛大唐！</p>

到了十月初，睢阳一千多名守军陆续战死，最后只剩下四百个人。准确地说，是剩下四百个奄奄一息的孤魂野鬼。</p>

十月九日，当燕军像潮水一样攻上睢阳城头时，守城将士染病在身，再也无力举起刀枪。</p>

张巡整肃衣冠，向长安方向遥拜，大声喊道：“臣力竭矣，不能全城，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