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变蛟等的是这一刻不假,正在腹中酝酿语句,而屏风后的周玉凤,朱媺娖母女等的可不是这个,尤其是朱媺娖,听到自家父皇和曹变蛟聊了没几句又跑到家国大事上了,顿时小脸儿垮了下来:“母后,父皇他……”
周玉凤温柔的摸了摸朱媺娖柔顺的长发:“娖儿莫急,你是你父皇最宝贝的孩子,他不会忘记的,而且是你的也跑不掉,只是你也要理解父皇,他一肩担着的是咱们大明的江山社稷呀。”
朱媺娖冰雪聪明,闻言顿时耐下心来。
而那一边,曹变蛟也组织好了语句,脸色变得郑重无比,凝声道:“请圣上恕臣大不敬之罪,大明已来到最后关头,若不尽快谋求措施,只怕……不出五年,燕京易手,不出十年,大明……亡国!”
话音落下,乾清宫后殿里寂静的好似死地一般,站在一旁侍候的王承恩双眼虚眯,屏风后的周玉凤,朱媺娖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只有崇祯帝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
他知道,曹变蛟绝不是像那种口无遮拦的书生那样危言耸听,而应该是有依据,有原因的,故而没有色变,只是平静的说道:“朕恕爱卿无罪,继续说。”
“臣绝非危言耸听,而且在臣看来,我大明东北方向来自满清的威胁与内部流窜各地的流贼威胁,远没有我们大明本身造成的危害大,臣先敢问圣上,我大明全境土地,月有多少亩?”
那要是曹变蛟问的是其它皇帝,其它皇帝只怕还要把户部尚书给叫来,可是崇祯帝不同,他是个勤勉到可怕的皇帝,大明的山川河流都藏在他的心里。
崇祯帝略一回忆便开口道:“具体丈量所得之数,朕无法知晓,但至多不过八万万亩,爱卿何意?”
“若是其中有近四万万亩不必纳粮缴税呢?”
“爱卿胡言了,怎么……”崇祯帝刚刚失笑,想摆动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双眼开始微微眯起:“你说的可是宗室与我大明中的士子儒生所拥有的田产?会有这么多?朕怎么不曾见过户部上折奏报?”崇祯帝问完就知道自己白问,户部官员不是士子?
“只怕只多不少。”曹变蛟苦笑道:“自洪武帝立国,宗室较少,尚不见得有什么问题,可是二百余年来,宗室开枝散叶,爵位不断,占地更多,而且大明天下有多少士子儒生,百万上下绝非虚言,他们就已经占去了天下半数土地,且不必缴税。”
“朕明白了……”崇祯帝何等聪颖,一点就透:“过去历朝历代少有兵戈,此弊端尚不明显,而近十年来,各地烽烟不断之下,弊端已日渐暴露,朕为了抵抗外侮,内剿叛乱只能不断加赋,而这些赋只能落到寻常百姓头上!”
崇祯帝越想脸色越黑:“百姓将土地贱卖给宗室或士子儒生,成为佃户,尚有饭吃,而宗室与士林儒生不必缴税,如此恶性循环之下,朕只能继续加赋!周而复始,越发恶化!朕还一直纳闷,国内如闯贼等贼寇为何越剿越多,原因就在这里,那些都是吃不上饭,干脆造反的百姓!”
崇祯帝豁然起身,负手来回踱步。
曹变蛟则说道:“圣上,若想除此弊端,唯有一个办法。”
崇祯帝停下脚步,扭头与曹变蛟四目相对,二人同时脱口而出:“一条鞭法!”
“对,就是一条鞭法!”曹变蛟用力的点了点头:“清丈土地,赋税与徭役合二为一,不仅大大简化了缴税之流程,避免苛捐杂税,也能规避掉有人私匿田产之举,可谓一举多得,到时大明每年的国库收入只怕能翻好几番,而且不是重税,那时,国库充盈,将士装备精良,区区流贼,满清何足道哉,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
“打铁还需自身硬?爱卿这话倒是说的透彻,只是……”崇祯帝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啊,若重新实施一条鞭法,只怕满殿群臣立时就会反对,最终也只能无疾而终。”
“臣有个想法。”曹变蛟淡笑着开口道。
“哦?”崇祯帝眼前一亮:“朕就知道爱卿不会无的放矢,快快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