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商鞅变法后的秦国，严苛律法下，张茉有十成把握把这三地痞剃了头送去修城墙。</p>

但现在是东汉末年，皇帝为了钱都能把官位拿来卖，就别指望底下人清正廉洁了，不出点血，没人会为她这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儿做主。</p>

恰巧，次日有几个官差来酒楼吃饭，张茉把人好好招呼了一番，几人拍着胸脯答应帮她去逮人。</p>

傍晚时分，当张茉再一次被地痞踩在地上时，才知地痞没有骗她，人家上头真有人。</p>

那几个差役和地痞是一伙的，可笑她竟然让人家的同伙来抓人。</p>

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充其量不过是条菜虫！若非地痞为了长久着想，她就是被砍死抛尸都没人管。</p>

左边脸颊火辣辣得疼，不用照镜子就知道上面定然有个清晰五指印。昨日磕青的膝盖今日又挨了一脚，也不知骨头裂了没，手背更是鲜血淋漓。</p>

强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张茉咬牙站起，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往前挪，面前的路模糊不清，还能凭着感觉走，未来的路呢？要怎么走？</p>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徐家院子里，徐福光着膀子在空地上耍棍棒，徐奶奶坐在廊下，抚掌笑赞，徐大娘嘴里发着儿子不好好念书的牢骚，眼里却带着笑意，徐大叔喝着茶水，时不时对徐福指手画脚，说他这练得不好，那个动作错了。</p>

这一幕触动她心底最脆弱的神经，加上身上的伤痛，张茉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门外闷声痛哭。</p>

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这样的世道，活下去真的太难。</p>

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就要忍受强者的欺压，想巴结权贵，偏偏是个女儿身，最后的结果必是沦为姬妾。</p>

想起那男人摸在脸上身上的脏手，张茉忍不住扶着门框呕吐起来。</p>

一个半月时间，她的这张脸如同判官换头般，脸颊饱满起来，皮肤一天比一天白皙细腻，原本看着恐怖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水润可人。</p>

五官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已能看出，这具身体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若被地痞知道她是女孩儿，天知道会是什么下场？</p>

“这么晚了，阿茉怎还没回来？我出去找找看。”</p>

院子里，徐福放下木棍，有些担忧朝开了条缝的院门瞧了瞧。</p>

听到脚步声，张茉慌乱擦了擦眼泪，推开院门，笑道：“我回来了！”</p>

忍着腿上疼痛，走回自己房间，随口解释，“今天多说了一段，耽误了会儿。我困了，先去睡了！”</p>

看着她有些怪异的走路姿势，徐福问道：“没事吧？是不是看不清路摔了？”</p>

张茉脚步一顿，并未回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p>

徐大娘道：“阿母给你熬了消暑的绿豆汤，喝了再去睡？”</p>

简单的两句话让张茉喉头再次哽咽。</p>

“不、不用了，我在楼里吃饱了。”</p>

“阿茉，你怎么了？”</p>

察觉到她的异常，徐福三两步走上前，月光下，她脸上的五指印隐约可见，嘴角还有点点血迹。</p>

“谁打的？”少年眼中怒火腾的一下烧起来。</p>

张茉捂着脸颊，“就楼里一个客人，没事了，东家已经解决了。”</p>

“客人？为何打你？”徐大娘走过来，拉开张茉的手，“我看看，打得重不重？”</p>

放开捂着脸的手，张茉的眼泪又不争气往下掉。</p>

“这、这怎下如此狠手？”徐大娘惊呼。</p>

徐大叔和徐奶奶跟着围过来，徐奶奶心肝疼得搂住张茉，“哪个天杀的，对个娃儿下如此重手？”</p>

“没事，已经不疼了，东家赔了钱，也道了歉，真没事了。”张茉低声道。</p>

徐大娘一边往厨房去一边对徐福道：“我去打些井水冰一冰，明日就能消肿了，福儿，先带阿茉回屋。”</p>

屋里点上灯，张茉脏乱褶皱的衣袍再也隐藏不住，手背上鲜血糊着黑泥，看起来十分恐怖。</p>

徐福脸色铁青，待掀起衣袍看见被鲜血黏在膝盖的裤子，少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p>

“城中地痞，是不是？”</p>

徐福咬牙问道，他早该想到的，那一伙人在阳翟为非作歹不是一两日了。</p>

张茉含泪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