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青崖(2 / 2)

裴秀将方胜塞入袖中,“嗯,有事。”

唐恬“啊”一声,“差点忘了。”拿出印章还他,“出去便遇上小萧都统,倒没用上。”

“你留着。”

唐恬怔住,“为何?”

裴秀答非所问道,“你今日怎么不当值?”

“奉上官之命家中思过。”唐恬道,“便是当值也必定告假不去了。”

“又为何?”

唐恬随手与他整一整被角,叹气道,“大人病成这样,我怎能一走了之?”

裴秀细瘦一只手沉在暗色的被间,越发衬得肤色惨白。他极其嫌恶地看一眼,又道,“你一个骑尉,即便居家思过,难道不该去裴简之处问安?”

“那又为什么?”唐恬越发云里雾里,“大将军他不是挺好的?便是不好,他安与不安,也不关我的事啊。”

裴秀怔住。

唐恬忽一时福至心灵,裴秀这话里话外的,是要赶她离开的意思?还不及相问,外间车轮辘辘,碾在石板上轧轧作响。

唐恬隔窗望去,萧令推着一辆轮椅穿院而来。唐恬看一眼轮椅,又看一眼裴秀。

裴秀偏转脸,“你先出去。”

“大人,我——”

“你出去!”裴秀语气渐转严厉,却仍不看她,“不要再进来!”

唐恬一肚子话被堵在半道上,只得起身相避。院中与萧冲错身而过时,被轮椅那乌沉的色泽扎得双目生疼。

萧冲倒愣住,“你不在里面伺候,往哪跑?”

唐恬满怀委屈,“大人叫我走远些。”

“等等——”

唐恬回头。

“日后相处久了,会好的。”萧冲想了想,神情镇重地补一句,“不过,既是大人叫你走,不如——”

“什么?”

“你再走远些?”

唐恬目瞪口呆。

“你不知道这位大人脾气,”萧冲尴尬道,“一会儿叫他看见你在院子里,咱俩都得吃挂落。”

唐恬大怒,一顿足跑了,出了窄巷又止步,使出踏雪无痕的功夫,悄无声息摸回去,极轻地掩到门后。隔过门轴处一道细缝,院中情景一览无余。

足足等了一盏茶工夫,门帘一掀,萧冲推着裴秀出来。

裴秀长发已经挽好,衣衫齐整,膝上盖着一条极厚的毯子。他神情严肃,坐得笔直,唯独眉宇间倦色无可遮掩。

萧冲推着裴秀往后院去。唐恬正在疑惑,下一刻便眼睁睁看着他在墙上生生开出一道门来——

原来死巷里的院子藏有隐门,难怪裴秀每日里在此间进进出出,北禁卫一无所觉。

唐恬看着二人身影消失,难言怅惘。忽然肩上一沉,被人重重一拍。

“发什么呆?没带钥匙?”是吴封。

唐恬推开门,“想事情出了神,吴哥哥怎么来了?”

吴封欢天喜地道,“我去陪校尉说了会话,你猜怎么着?居然给了我这个!”

唐恬看着他手中的银锭子眼睛都绿了——昨晚上她在青花坊交待了五两,还没落着半句好话。嫉妒叫她双目通红,含恨道,“为何给你银子?”

“让我去寻大将军替他申冤。”吴封随意道,“那个不重要,你且看看这是什么?”便亮一亮手里两只酒坛子,“哥哥还买了只烧鸡,晚间喝一杯?”

唐恬转怒为喜,更没闲工夫可怜刘准,“好。”

一对狐朋狗友回到房中,起炭炉子热酒,烧鸡撕作两对半分头啃吃。

二人你来我往,不知今夕何夕,两坛酒都见了底。

唐恬渐觉双目迷离,忽听“碰咚”一声大响,吴封已从椅上滚到地上,长条条躺着。

她哈哈大笑,“你醉了。”

“我没有!”吴封强行挽尊,“地上有东西我都能看见,给你捡起来。”果真拾起一物,拿在掌中左看右看,“你怎么有安事府的铭牌?”

居然是遍寻不到的那枚印章。

唐恬道,“不关你事。”

“怎么没名字?青崖?是个什么?”吴封翻来覆去研究半日,哈哈大笑,“原来是个西贝货!”随手一掷,便扔在纸篓子里。

那是裴秀给她的。唐恬大怒,上前踹吴封一脚,“你才是西贝货!”随手把纸篓子往地上一扣,东西尽数倒出来,仔细翻找——

好在印章虽小,却自带光泽。唐恬轻易找到,拾在手中仔细端祥,果然刻着“青崖”二字。

唐恬镇重塞入袖中,便听身后一声怪叫,“咦,这个不是你吗?怎么娘里娘气的?”

唐恬回头。吴封躺在地上,手里持着皱巴巴一张纸,同样的纸地上还有七八张,应是从同一个纸团子里拆出来。

这个纸团子,不是裴秀昨晚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