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喧闹了一夜的咸阳城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寝宫中,胡亥方还在呼呼酣睡,却被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给骤然惊醒了。胡亥不知所以地坐起身,揉了揉糊满眼屎的睡眼,没好气地吼道“大胆!何人扰吾清梦……”
“太子该起了!大臣们都候着了!”没等胡亥抱怨完,赵高的声音已然冷冰冰地在寝宫中响了起来。
当了十多年学生,胡亥对赵高的声音自然是再熟悉也不过了,他赶忙惶恐地跳下床榻,抬眼再一瞧,只见偌大的寝宫中竟布满了层层森严的甲士。
“老师,这,这……”胡亥惊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子毋虑!咸阳初定,扶苏余党尚未剿尽!故老臣亲率甲士护卫太子,以策万全!”赵高躬着身,冠冕堂皇地禀报道。
“老师真乃忠臣也!”胡亥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忙不迭地称赞了一声。
“速替太子更衣!”赵高并没有理会胡亥,只是一拂袖,径直转身走出了寝宫。
待胡亥穿着一身黑色朝服颤颤巍巍地进入咸阳宫正殿时,群臣早已黑压压地挤满了整个大殿。可让赵高没有想到的是,胡亥竟突然停下脚步,僵在了那里。
刚开始,赵高还以为胡亥的停顿只是故作威严罢了,但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再走出一步。望着一脸呆滞的胡亥,赵高忍不住小声地提醒道“太子!太子!”虽然赵高下意识压低了嗓音,但回声还是无法避免地回荡在了空旷的大殿中。
胡亥猛地回过神来,但他全身瘫软,竟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了“老……赵高,过来搀我。”胡亥只得将目光求助般地投向了站在殿首的赵高。
赵高连忙出列,尴尬地跑上前,搀住胡亥的胳膊,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上了王台。
“新君加冕!”伴随着悠扬的钟乐和宣颂声,赵高捧起放置于托盘中的王冕,抬头瞥了眼殿下群臣,然后重重地将王冕叩在了胡亥的头上,瞬间的疼痛令胡亥差点没有喊出声来。
赵高并没有理会胡亥的感受,径直退后一步,匍匐在胡亥面前高呼道“新君嗣位,恭祝吾王万岁!大秦江山永世相传!”
“吾王万岁!万岁!”经过一夜腥风血雨的杀戮,群臣此时皆已是胆战心惊,但见赵高匍地,大殿中顿时也跟着呼啦啦地匍倒了一片。
待百官朝贺完毕,内侍总管于是展开一卷帛书,尖声诵读道“新君即位,现册封如下!原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赵高,政务娴熟,忠勇护国,晋丞相位,开府理事!材官将军章邯,平叛有功,授上将军职,统领举国兵马!另擢升国尉吏赵成为郎中令!诏毕!”
天渐渐亮了,但东方却并没有朝阳升起,在这一片阴霾中,即位大典终于草草收场了……
大典方才结束没几日,章邯就接到了胡亥送来的紧急诏书“赵军屡屡犯境,着上将军章邯即刻整顿大军,出镇函谷关!”
“赵高是欲撵走老夫也!”对于赵高的用意章邯虽然心知独明,但赵军近来蠢蠢欲动毕竟也是实情,思忖了许久,章邯还是决定以国事为重,奉诏出征,他料定只要自己大军坐镇在外,谅赵高也不能在咸阳掀起什么风浪来!
可此番章邯显然是低估了赵高,大军前脚这才刚刚离开咸阳,赵高便彻底控制了朝局。
在赵高的淫威下,堪堪数月,先是廷尉姚贾在廷尉府正堂悬梁自尽,紧接着又是行人顿弱与国尉尉缭双双隐遁而去,嬴政生前留下的济济一堂重臣,到如今竟是一个也不剩了。
朝中重臣相继败落,王族嫡系后裔更是几近死绝,秦国庙堂上只剩下了对赵高的歌功颂德之声,至此,赵高终于可以放心地开始对付那个徒有虚名的秦王胡亥了。
在一场茫茫的大雪中,新的一年到来了。
按照赵高的吩咐,在岁首酒宴上,赵成率先向胡亥发难了“吾兄长廓清朝局,大功于社稷!汝胡亥何德何能竟居此王位?”
“郎……郎中令醉了……”听了赵成的言语,胡亥只觉浑身一阵瘫软,双腿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抬眼瞥见胡亥这副熊样,赵高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大王!赵成酒后胡言,不必当真!不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