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围魏救赵之策。”
“马将军进入南阳境内后,勿攻县城,只取乡邑。在各县多发布皇汉归来之旗号,以使当地不满魏吏者群起响应,旌旗先东指帝乡舂陵,与我朝内应汇合,再往北,去将军的故乡,湖阳县……”
马武就是南阳郡湖阳人,年轻时的梦想是做一个亭长,结果却因为杀人,而逃到了绿林山,做了被亭长缉捕的盗贼。
虽然他的梦想偏离了道路,但冯异的谋略也算因人制宜,给马武规划了清晰的目标:“汉天子母家樊氏乃湖阳大豪,虽为第五贼所逐,然樊氏待乡民极善,至今遗泽尤在。将军携樊氏子弟至湖阳后,可得人力粮秣补充,而后或威胁宛城,或东捣颍汝,总之,务必将岑彭后方搅乱!”
这就是冯异想出来的破敌之法了,他留在黎丘坐镇,交给马武五千老卒,执行这个孤军深入的捣背计划。
前段时日,李通等人奉刘秀之命,在南阳的举事破坏已宣告失败,事实证明,沾了更始刘玄昏庸胡为的光,南阳民间对“汉”的热情并不如刘秀君臣想象中高,马武此去凶多吉少。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任务,虽然对冯异这个“后来者”跻身自己头上心有不服,但作为刘秀的妻兄,马武也对东汉的生存竭尽全力。
最初的行军还算顺利,五千余人携带五日之粮上路,沿着绿林山东麓,绕过魏军布防的汉水樊城,往东北方走,穿过密布森林的小丘,兵锋直指蔡阳、舂陵——这两地在南阳也属于边缘区域,冯异这是发现对弈争不过中央,索性改取边角了。
当蔡阳县城遥遥在望时,马武还不忘询问后军赶来的斥候:“魏军跟来了么?”
马武希望魏军全来追击自己,那样可以给冯异减轻大量压力,他当年数次为绿林探查各县,熟悉南阳道路,大不了就带兵卒跑回绿林山嘛。
当得知魏军只派了少数骑从远远紧随,并未派遣大队人马来追击时,马武不喜反忧:“岑彭看出吾乃虚张声势,并非汉军主力?就算如此,竟连一个校尉都不遣来追剿,莫非是小觑我马武焉?”
一念及此,马武又想起当初被岑彭在蓝口聚击败的经历来,顿时怒从心起,下令士卒加快脚步:
“那便让岑彭为其轻敌付出代价,且让吾等,将南阳,搅个天翻地覆!”
……
“岑将军,汉军已东入南阳境内,当地剿匪驻军,不过每县数百上千,无法抵御贼军,县城尚能守备,乡邑里闾多为贼人所陷,蔡阳令、舂陵令纷纷遣人告急!”
“宛城阴太守也遣使相询,问将军是否要分兵回师,稳固后方?”
“回信,让阴识看好宛城周边,至于蔡阳、舂陵、湖阳等地……大不必管!”
在岑彭眼中,那片南阳的边角区域,除了交通要道的随县派了一校尉坐镇外,其余各县,都是可以暂时放养甚至放弃的。
岑彭冷笑:“听说马武在汉兵中军纪最差,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当地刚刚恢复生产安宁,他欲乱我后方?好啊,此乃刘秀等辈乡土,彼辈都不甚爱惜,我又何必过于担忧?当地越乱,百姓对刘秀更无爱戴之意,倒是彻底绝了所谓的人心思汉。”
岑彭自认为已在后方留足了守备之兵及后手,既然识破了此乃冯异围魏救赵之计,竟不加理会。
此魏非彼魏,他不是庞涓,大魏皇帝第五伦,也不是魏惠王!
“那将军,吾等接下来当如何?”
在镇南将军幕府众幕僚看来,如今选择无非两个:一是把如芒在背的邓县拿下,另一个,则是去进攻冯异驻扎的黎丘城。
然而,岑彭却偏选了他们没料到的一处。
棋入中盘,岑彭仿佛等这一刻许久,笑道:“自然是渡过汉水,与阿头山处等待已久的偏师汇合,以其所制器械,进攻襄阳!”
“襄阳?”
幕僚、校尉们大惊:“但冯异就是襄阳东南啊,虽然分兵,但亦有数千之众,足以使襄阳之敌心存侥幸,殊死抵抗。更何况,吾等身后还有邓县之贼,若邓奉与冯异联手,趁着将军专注攻取襄阳,先取我樊城,断了后路,又该如何是好?”
“就是要当着冯异之猛攻襄阳!”
岑彭却道:“否则,如何逼这稳如江汉之龟的冯公孙出来野战?”
“若邓奉也一并出来,那便更妙。”
“我有水上舟师优势,占据汉水,彼若敢击我后方,三军经浮桥回师,樊城便是二人葬身之地。”
“而若是不敢,就只等着,襄阳城头插上五彩旗罢!”
……
随着局势紧张,那楚黎王秦丰,总算同意冯异入驻他的都城黎丘,以免被魏军一冲,被歼于城下。
当魏军最近的调兵动向传到黎丘城时,冯异的幕僚偏将们也一片哗然:
“岑彭这是何意?”
“不派兵去追马武将军也就罢了,竟举三军之众,直捣襄阳!”
“这是完全不要后方么?”
这种打法,他们完全看不懂,岑彭仗着兵多和皇帝信任,比当年微末时更加激进。
但众人又觉得,此乃难逢之机。
“我军不如趁岑彭南击襄阳,先北上与邓奉合兵,便足以断岑彭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