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处长:“这……他应该不是针对你个人。”
华真行点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请问他认识我吗?我们素不相识,连面都没见过,而且我刚来还没几天,他也不可能对我有任何了解,那么他羞辱的是谁?
我是几里国的留学生,而且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位来到春华大学的几里国学生。假如是我的行为不检,影响到了几里国的形象,那是我的错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要令举国同羞,难道只是来错了地方?假如是几里国伤害了他,那也应该调查清楚,给他一个交代。
假如不是这样,只是他的无端羞辱,那么几里国有一千多万人,难道要每人都写一份回执吗?据我所知,几里国与东国保持了友好关系。而国格平等,就是东国的外交原则。
‘几里国来的华族裔瘪三’,这是他说的。至于我是不是瘪三,他根本无从得知,假如他想强调的不是几里国而是华族裔,就更不需要我检讨了。
那应该是学校和教育部门检讨,是谁培养了这种人,又是谁任用了他?
注意他说话的身份和场合,他不是石双成的亲朋好友在谈私人话题,假如是那样,就算他说错了什么,我也不好去追究,只看石双成乐不乐意听。
但他是以学校指导老师的身份,对学生志愿者发表的言论,这就是学校应该处理的情况了,也是我投诉他的原因……”
可能是九月的天气有点热,牛处长出汗了,又换了种语气道:“华真行同学,你的意见我都已经了解,会如实向校领导反应的。
你对学校还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意见或要求,比如学习与考试的帮助、将来的保研、宿舍的条件、生活的改善?只要是合理的都可以提,这份回执你再考虑考虑?”
华真行苦笑道:“牛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假如不处罚他会令我不满,学校可以给我适当的补偿,让我觉得满意。
您真是太费心了!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们宁愿将学校的公共资源耗费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愿意让他本人付出代价吗?”
牛处长也苦笑道:“华同学,你可能不太了解东国的情况,事情不是你想象得这么简单,你以为我不想处理他吗?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是我的亲身经历……”
牛以平做学生工作很有耐心,对华真行讲了一件往事。
在他被提拔为校长办副主任之前,曾参加过组织上的一个干部培训班,培训班中有来自全国各机构的学员。牛以平的年纪最大,他还担任了班长。
班上有一名学员,上了几天课就开始用各种原因请假,不是孩子出事了就是父母住院了,为期三个月的培训缺席了两个多月。
他还以各种理由私下向同班同学借钱,每人几百元、上千元不等,说是救急。同学们不疑有他,基本都借了。牛以平听说了此人的不幸遭遇,很是同情,想组织是全班同学募捐。
就是因此他才发现了不对,此人几乎将全班同学都借遍了,编的理由的各不相同。打电话找人核实,发现此人所谓的各种意外都是子虚乌有。
同学们都很生气,但这是私人行为,每个人的借出的数额都不大,培训班也没法处理。
牛以平就找到了负责人提出,既然没法处理他借钱的事,但此人旷课这么长时间,建议按照培训纪律规定,不发给毕业证书。
结果培训班的负责人却告诉牛以平,不能这么做。这可是组织上正规的干部培训班,不能因为这一个人的错,连累一批人。
因为一旦这么做了,就是教学事故,假如有学员无法毕业,培训学校的领导和班级负责人都要写报告说明原因,也要被追究监督管理不善的责任。
所以这个人还是正常毕业了,但是他在培训期间的问题,培训班也反应给其人所在的原单位,他将来恐怕升迁无望了。
讲完这段往事,牛处长又说道:“华同学,你现在明白了吧?批评他是没有问题的,但假如正式开除他,是要走组织程序的。
一旦走组织程序,就要写报告说明情况,他到底犯了什么性质的错误,是什么原因,还与那些人有关?
他的导师、直属部门领导和院系分管领导,指派他担任志愿组指导老师的负责人……都得跟着吃挂捞,受牵连影响的不止他一个人!
就算别的人没有跟着一起受处罚,但是院系工作总结和汇报材料上都不好看,年终的成绩评定也受影响!而且一旦留下正式记录存档,将来遇到什么情况,就难免被人拿出来说事。
其实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要他还在体制内,就等于受惩罚了,将来他的各种称号与职称评定、课题项目申请,都会受影响的……小华,你这是在干什么?不用做笔记啊!”
牛处长正在说话间,只见华真行已经拿出本和笔,正在记录着什么。他被吓了一跳,赶紧开口阻止。
华真行放下笔抬起头,露齿笑道:“很不错的追责制度,值得几里国学习借鉴。我就是记录一下要点,看看可以怎么总结修改,拿回去让几里国那边也参考实施。”
以华真行的修为,想记住牛处长说的话根本不用笔记。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把要点列出来,再做一番分析,发给几里国的资政委员会研究怎么修改完善,好推广实施。
牛处长擦了擦汗:“小华啊,我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会说刚才那些,你不要记录什么。都是私人交流,你可不能出去乱说啊,不同的话,得分不同的场合!”
华真行赶紧点头:“我明白的,绝对不会乱说,我是真的觉得您刚才介绍的追责制度不错。我就是来学习的,这方面也应该学习……您接着说!”
看他这个当场记小本本的架势,牛处长哪里还敢再多说,无奈道:“华同学,我已经推心置腹说了这么多,你倒是表个态啊!”
华真行:“牛老师,我在这里只是一名学生。从学生的角度,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牛处长:“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
华真行:“春华大学是东国顶尖学府,假如这里有一名数学老师,不仅不会微积分,连三角函数都搞错了,我们能容忍吗?他还应该在这里当老师吗?”
牛处长一时语结,华真行接着说道:“您刚才说乔钐高老师读书刻苦用功,能有今天很不容易,这才是真正需要重视的问题。
他可不是数学家,读的是国际关系学专业,不仅是在职博士,也是本校社科院国际关系学系的老师。请问他学的究竟是国际关系学呢,还是国际关系破坏学?
这样一名博士,将来在专业领域,对几里国能搞出什么样的国际关系?这样一名老师,在国际关系方面,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对几里国意味着什么?
石双成可以打了他一巴掌就算了,但我毕竟是几里国的学生,怎么能视而不见?学校怎么处理他,不由我决定,但我本人就是这个态度。”
华真行既如此谦逊好学,又如此油盐不进。牛处长苦口婆心沟通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能让他在那份处理回执上签字,临走前只能说将他意见反馈给校领导。
假如此事发生在几里国,华真行早就把夏尔和教育部长沈四书都给叫来了。
可是这里是东国,他的身份只是一名普通的留学生,也只能以这个身份所拥有的渠道、能采取的办法去解决问题,但是感觉也挺不错,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尽管华真行说了,不需要乔钐高来向他本人道歉,但是牛处长走后的第二天,乔钐高还是拎着礼物找到了华真行的宿舍,要向他当面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