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不是经常说佩服定远侯班超么?”张潜轻轻点头,随即快速补充,“放心,不会让你干一辈子。顶多五年,我就举荐别人来接替你。在此期间,大宛都督府这边的事情,全都由你一言而决,让奕胡当个摆设就好。”
“这,这,用昭,你信任我,我心中很是感激。可,可我怕做不好,耽误了你的大事。”卫道听得怦然心动,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自己,不能辜负了朋友的信任。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
“有什么做不好的?你别的不用管,能逼着莫贺,每年按期还钱就行!”张潜笑着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千万别跟我说,你也变成了朝廷中那些老家伙,觉得我对石国太苛刻。你不忍心为虎作伥!”
“不会,不会!”卫道听了,顾不上跟你张潜抬杠,顶着汗珠连连摆手,“我,我是担心,我是担心我要不上钱来。镇守使,石国,石国其实挺穷的。国库里只有三十多万贯,粮仓里也没多少积蓄。我如果一年要他们交出三成出来,怕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放心,莫贺如果有勇气拼命,这次就不会答应我的条件。如果这次他不拼命,将来肯定更没勇气。”张潜想了想,轻轻摇头,“并且,如果国库入不敷出,莫贺肯定会给当地百姓加税。另外,你可以劝他们主动割地还债,或者拿对过往商队的收税权做抵押,换大唐的官吏帮他收。反正,只要损失不会落到石国的贵胄头上,他们就不会铤而走险。”
“加税?”骆怀祖眉头紧锁,将信将疑。“比起大唐,石国的税已经够高了。他们就不担心百姓造反?”
“百姓造反,他们能够镇压得下去。而不按时付钱给咱们,他们就得担心荣华富贵能不能继续。”张潜早就胸有成竹,笑着给出了答案。
“那样的话,当地百姓会把气撒在唐人头上。就像咱们攻打怛罗斯的时候那样!”张旭书生气重,在旁边低声推测。
“凡是唐人在石国犯了罪,哪怕是杀人放火,石国官府也无权处置。必须交给唐人派驻石国的大宛都督府长史,也就是纲经来裁决。这个叫法外治权,大唐可以不要石国的土地,也可以不追究石国的其他罪责,但是,法外治权和赔偿金,都必须拿到。”张潜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待卫道和张旭再问,想了想,他又笑着补充,“赔款,我也不会全拿走。每年会给大宛都督府上下一部分回扣,纲经拿着用来收买和拉拢石国的权臣。然后,我上本请求皇帝陛下,以他的名义,拿出一部分赔款来,在当地开办学堂。教当地人穿唐衣,说唐言,写唐字。”
“你准备像在碎叶时那样,把所有石国人都变成唐人?”卫道眼睛顿时开始发亮,问话声音里,也终于多出了几分自信。
“不是!碎叶在大唐境内,所以,碎叶人无论出身于何族,我都当他们是唐人。而这边,夹在大唐和大食之前,想把当地人变成唐人,没那么容易。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事关重大,张潜收起笑容,认真地解释。
“我的真正打算是,在当地,培养一群比大唐人对大唐还忠诚的石国人。”这几句话有点绕,所涉及的概念也太超前,所以,他尽量说得简单明了。
“总之,你需要做的是,如果有人唐言学得好,哪怕他是贫民小户出身,都保举他去大唐留学。待他学成归来之后,再于大宛都督府委任他一个肥缺,让他传播大唐皇帝的恩泽。
”
“此外,在石国,凡是肯说大唐好话的,哪怕他品行再不端,也要创造各种名目对他进行嘉奖,把他夸成一代宗师。凡是真心为石国考虑的,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甚至栽赃他,把他搞得臭不可闻。总之,目的就是一个,咱们拿了石国的钱,还让石国百姓对大唐感恩戴德!”
另一个时空当中,那些殖民者就是用如此手段统治被征服地区的。自己不将其并入版图,而是扶植当地的统治者,作为中间人。如此,哪怕殖民者对殖民地的盘剥再狠,自己手上,都也干干净净。
如果想玩的更“高级”一些,急像张潜对卫道的指点的那样,将赔款里划出一部分来,专款专用,开办学校,设立奖项,教化当地百姓,传播“先进”文明。
那样的话,甭说殖民者以前犯下的所有杀人放火的罪行,都可以洗得干干净净。用不了一百年,当地的文化“精英”们,就会齐声讴歌殖民者的仁慈和博爱!甚至恨不得他们马上出兵,灭掉自己的故国!
“我要是莫贺,就先跟虚与委蛇,假装接受这个条件,等你走了之后,再下手干掉奕胡。”明知道张潜说的和做的,都是为了大唐的利益,周健良在旁边,却听得义愤填膺。
“他不敢!”张潜快速将目光转向他,笑着摇头,“除非他请大食国长期在石国驻军,否则,哪怕弄死了奕胡,他也必须还钱。否则,就不敢保证哪天我再领军前来讨债!而一旦让大食人驻了军,我保证,他的下场会比现在惨上十倍!”
“你不可能永远做碎叶镇守使!朝廷不会让你大材小用!”周健良也摇摇头,叹息着提醒,“换了别人做碎叶镇守使,未必能做到萧规曹随!”
“每年十万两黄金呢,虽然是给朝廷的,碎叶镇这边,总要过一下手。”张潜想了想,声音忽然变低,“他敢给弄没了,不用朝廷收拾他,麾下弟兄就饶不了他!”
周健良立刻无言以对,愣愣半晌,终于叹息着点头。
趁着自己最近还能有一些闲暇,张潜又将头转向卫道那边,把自己参考另一个时空的殖民手段,尽可能多地,灌输给此人听。同时,郑重交代,如果真的遇到石国上下的集体反抗,或者大食兵马全力东进,千万不要死撑。马上带领留守的弟兄们返回国内。只要留得有用之身,早晚,还能再度带领弟兄们打回来。
卫道听得心中感动,红着脸表态,一定不辜负张潜所托。然后,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懂就问。结果,双方边问边谈讨,一下子就忘记了时间流逝。直到屋子里掌起了灯,才猛然惊醒,然后笑着拱手互相告别。
“纲经,我今天终于知道,墨门这个墨子的由来了?”一离开行辕大唐,张旭就轻轻扯了下卫道得衣角,感慨不已。
“难道不是因为祖师墨翟么?”卫道心中有事,没听出张旭话语里的玩笑意味,皱着眉头反问。
“不是!”张旭摇了摇头,随即佩服地挑起大拇指,“黑,可真黑。比墨汁都黑!亏得用昭没把这番心思用在大唐国内,否则,无论谁得罪了他,都得后悔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