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柔一脸平静地望着唐鸿,轻声道:“我始终搞不明白你和爸爸到底有什么矛盾,如果是因为三年前他被诈骗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不应该还放在心里。爸爸来看你这些天,你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劝你还是安慰他。”
唐鸿轻松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手上的动作仍然在继续,只是签名更用力了几分。
每年孙柔都会问他这个问题,唐鸿总是沉默。
本以为今年也会是这个结果,孙柔还来不及失望,却听唐鸿低声道:“孙柔,如果我娶了一个女人,并且与她有了孩子,你认为我应该怎样肩负起一个一家之主的责任?”
孙柔刚打算思考一番,但唐鸿却没有给她机会。
“作为一个丈夫,我放弃了收入一般的普通工作,总是去做高风险的投资,甚至旁人都知道是投资陷阱也要一脚踏进去,妻子劝我,我不听,孩子劝我,我也不听,我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五次,十次,总是在重复相似的失败,然后将这些不快用发脾气的方式都发泄给了家人,妻子辛苦赚钱养家,我却还在做梦能够事业有成,待妻子老去,孩子长大,我不但在过去的光阴中没有给他们应有的照顾与关怀,反倒仍然一无所有并且还在冥顽不灵地持续失败不肯脚踏实地,请问,这样的我你接受吗?”
孙柔皱着眉头满面纠结之色,半晌后才轻声道:“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唐鸿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说:“那如果你是这个人的孩子呢?在一次次失望之后是选择支持父亲还是保持中立,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母亲的憔悴与白发?”
孙柔愣住说不出话来。
唐鸿握着手的笔已经微微颤动,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
也许唐明辉都不太理解唐鸿为何对他如此冷漠。
因为他不知道上辈子的唐鸿在离开大学那天便与唐明辉断绝了父子关系。
唐明辉辞了铁饭碗的工作跑去今天投资一个项目,明天加入一个新公司,听起来都不是传销,可干的都是拉人头发展下线的活,交际能力一般的他其实就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开始做白日梦又狠不下心就容易自讨苦吃。
谈不上家道中落,只能说本来很简单轻松能平稳过完这辈子的,结果却把所有压力和负担都推到了何竹清的肩上,唐鸿上学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母亲省吃俭用挤出来的,时不时还要因为不肯给唐明辉再拿钱去投新项目而闹得家无宁日。
无论何竹清和唐鸿如何劝说唐明辉,他都像是被洗了脑那样不为所动。
最终唐鸿在失望中死心,因为何竹清太辛苦了,比同龄人更早有了白发,比同龄人更早地身体变差。
这辈子按道理来说唐家不至于为金钱而发愁。
可当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新星集团时,唐明辉却还想要自己成就一番事业,一两次失败的小打小闹唐鸿也不在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是用家和万事兴来劝慰自己不要小题大做。
可当三年前他被诈骗接近两千万之后,他将不知积攒了多久的怒火全部宣泄出来。
哪怕在钱宇帮忙下很快追回了接近一半的损失,可这终究不是钱的问题。
而是他知道如果再纵容下去,那么唐明辉还会走火入魔越陷越深!
于是他切断了唐明辉的经济大权,要么自己出去找工作赚钱,要么就在新星集团后勤部当个部门经理领取高工资,一年20万也不算少,想要自己做事业,那就靠自己的本事和工资本去干!
虽说现在父子关系僵持着,但令唐鸿足以欣慰的是最起码唐明辉与何竹清夫妻关系很好。
唐明辉这个老实人,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不怕老婆,可是他还真有点儿怕儿子!
他们家里人都知道新星集团事实上是唐鸿缔造出来的,因此老子要儿子的东西,恐怕唐明辉还拉不下脸。
想到这里唐鸿也就释然了,即便他们家不会有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最起码情况要比上辈子好太多。
如果非要有父子和和睦睦的关系,那就让唐君遥来代替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