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藏匿于黑暗中的无数残魂断肢,腐骨烂肉,狰狞着面目,挣扎嘶吼着向他奋力扑来,仿佛濒临绝境的人望见一丝生机,饥饿至极的猛兽嗅得鲜活的血液,却在奔至距离他一米之处消散为青烟一缕,化于无形,只余一声声阴森可怖渗入骨髓的尖鸣惨叫。

像以前千百个午夜一样。

他甚至记不清从哪一天开始,夜晚成了他的噩梦。

每当太阳升起,他都以为自己会习惯它们的存在,不再惧怕它们,可夜幕降临,惨鸣在耳边响起时,密密麻麻的怪物失控般不顾一切般扑向眼前时……

所有戾气和恐惧自心魂之中席卷重来。

能想象在照镜子时,一个个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陌生东西突然在镜子里出现,赤红着双目,绝望发狂,直冲镜前人而来吗?

而这是他每一天的正面真实经历。

他麻木地睁着眼睛,看着它们一波又一波的飞扑又消逝,直到眼睛愈加炙热,连同头部也变得沸腾起来,一种想把自己把周围一切全部摧毁的热烈急促感油然而生。

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他正在变得和它们越来越像。

不自觉地,他将自己的身体缩进了更暗更冷的角落。

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他听到窗台传来扑通落地的闷响,以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声。

他一时竟想不起她的身份名字。

她半转过身,似乎被他吓到了,动都不敢动。

他心底自嘲,他应该自信点,去掉“似乎”,他是一个怪物,所有人厌恶又害怕的一个怪物,被怪物吓到不算稀奇。

可是突然,她竟然转过身,主动向他走来,脸上还挂着明亮的形容,向朋友一样和他打招呼……

他也是在此时,突然认出了她是谁。

易苇这次话又没能说完。

就在她出声的一刹那,陆子霄像是突然灵魂回窍,嗜血的眼神直直刺向她,疾风一般冲过来,一把扼住她的脖颈,将她紧紧抵在了窗前。

易苇无语至极,那么简短的几个字,就不能先让我把它们说完吗。

当然,她现在更多的是欲哭无泪。

她怕蝴蝶效应,怕陆子霄的失控提前发生,怕自己秒变炮灰。

但她得镇静。

她镇定不下来。

“敢不带护卫来这里找我,不怕我把你杀了?说!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扼住她命运喉咙的人,瞥了眼窗外和她四周,如是质问道。

他不信她昨天还对他打打杀杀,今天突然转性。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照易苇的性子,定是又想出了更阴毒的伎俩。

易苇被他眼里的血色吓得瑟瑟发抖,大大的眸子里盈满迷朦水光,眼泪如同开闸一样哗哗往下流,她强烈的生存意念迫使她用尽全力抬起手,抓在了他硬邦邦的胳膊上,“呜呜呜~”

她倒是想说话,想和盘托出,想举小白旗,他先把手松开,给她机会说啊!

从他的话里,她算是听出来了,他刚才就是因为认出是她,才故意出手的。

果然是有够厌恨她。

她可以理解,要是原主像折磨陆子霄一样折磨她,她不把原主大卸八块,也得暗地里想办法下毒毒死她个小崽种了事。

但她已经穿成原主,屁.股决定脑袋,只希望他圣母心爆棚一回,放过她原谅她,她一介孤魂是无辜的。

手臂上传来一点痒痒的软意,陆子霄低头看了眼,一只纤白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与其说是抓,不如说是搭在他手臂上,指头还在他手臂上挠了两下,只两下,可能连挠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猛然抬头,看着她泪水涟涟的脸颊,美丽又无助,手中脖颈雪白,青色的血管隐约可现,细弱得宛如初生的花枝,不堪一折。

面前的易苇,破天荒地,让他联想起薄薄的白纸,和一种名叫朝生暮死的纯白色小花,朝生暮死开在下雨天枯死在晴天,花期最长不过三天。

就算他不对她动手,她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脏自己的手。

易苇本来还以为小命要交代在这里,正打算向系统央求让她死得痛快些。

谁知最后一口气没下去,陆子霄忽然大发慈悲放开了她。

[与主控人物肌肤相亲三分钟任务达成,奖励二十积分。]

易苇,“咳咳咳咳咳咳咳……”

瘫倒在地上大咳特咳,大喘特喘,丝毫不顾忌形象。

夸张得让陆子霄这种冰山脸都直皱眉,不过他皱眉不是因为看穿了易苇的表演套路,是硬生生叫她咳出了点不忍和内疚。

再怎么样,易苇也是他小姑姑,是个比他还小三岁的小姑娘,没对他起过杀心,他刚才却真的想致她于死地,只差一道力的事。

五号,[你认真的?]

易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曹雪芹]

五号,[体力剩余十分钟。]

易苇咳声暂停了几秒,靠在墙上喘气,接着身体一翻,袖子一甩,又是一阵猛咳,趁着转身,她偷偷把伤药甩了出来。

夹杂在易苇声嘶力竭咳嗽里的清脆药瓶碰撞声,轻而易举吸引了陆子霄的耳朵和眼睛。

他缓缓蹲下身,将坠落在地上的两个小瓷瓶一一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