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难怪,太太平日里是那样行事了,原来老师在这里。
“你可明白为父的一番苦心了?”老爷说着便做出极为诚恳的样子来,双目炯炯有神,包含了舐犊的深情,看向祈男。
祈男本是看着他的,这时却立即垂眸,貌似恭敬向前走了几步:“谨尊父亲教诲,女儿不敢就忘。”
想必祈蕙当年进宫前,也受过同样一番话吧?也被逼许下过,一样的诺言吧?
天下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生在这个年代这个家里,女儿能出嫁,嫁给什么人,全是父母,尤其是一家之主,父亲的恩赐。
“出去吧!”老爷满意了,对这样的回答,他再满意也没有了。果然姐姐是这样,妹妹也是这样,容易,十分容易。
谁说生女儿就不中用?看看他苏则肃的女儿!一轮又轮,总能给他换回不少好处。
祈男慢慢从里间出来,看见外头阳光正好,空气冷冽,不觉就深深吸了一气。刚才屋里的气息实在太过肮脏龌龊,再多呆一小会,她只自己就要吐出来了。
明明是相爱的二个人,一桩再合适不过的姻缘,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利益关系,被蒙上了重重阴影。
“小姐,”玉梭早在外头等急了,看见她出来,忙上来扶住她,满脸关切之情地问:“没事吧?”
祈男回她个微笑:“没事,”说着心头想起一事来:“走,咱们看看二姨娘去!”
一路秋景宜人,丹桂芬芳,香盈庭院疏林黄叶,被阵阵西风吹得瑟瑟作响。祈男有意不走游廊,从几处草坪上慢慢踱步,脚下香泥沁心,黄叶脆响。
走过一处时,祈男见有几个婆子正大力打扫地下黄叶,更因慌张,将几株近处的鸡爪枫扯带得零落下不少红叶时,不觉有些心疼,便开口叫道:
“这些不该扫了去,,秋日落叶乃四季一景,且此时草坪凋零,正好落叶铺垫,都扫了才难看呢!”
婆子们正忙,听见声音抬头来看,见是祈男便笑了:“原来是九小姐!”先行了个礼,然后手里不停,嘴里回道:“这是太太吩咐的,说老爷一会就到,如此败落的景象看着实不成样子,这才命我等这里扫了去。”
听见太太二字,祈男闭上了嘴,心里哼了一声没有品味,便迈脚走了开去。
原来再向前几步,便是翠华院了,这里本是其后廊围墙,只见一带石坡,层层的丛兰翠筱,芳磬袭人。
“咱们不如过去张一眼,姨娘也在呢,说不定太太趁无人处,给她小鞋穿了。”祈男心生一念,便向围墙那头走去。
玉梭拦不住,只得紧跟上来,很快就看见一道小小月亮门,这便是翠华院后门了。
走进去便见前后撒花翠帘皆放了下来,拢掩着暖意,四面花竹阴森,正面一明两暗书房,两边耳房林立,太太的声音便从右边传了出来:
“我说你只是不中用,你倒不信!看洒这一地松子仁,还不快些收拾!”
祈男放轻脚步,蹑足走到窗外,透过半明的窗纸,果见太太正对一人发火,却不是锦芳,而是翠玉。
锦芳低头正在摆一盘福橘,听见太太说话,不觉冷笑道:“太太今儿火气大,平日就洒一坛子也没见动气,翠玉也不过失手洒出几颗来,这就动上肝火了。”
太太听见,猛地回头啐了她一口:“你少得意!自为趁了心意,又有人给你撑腰,就在我面前拿起大来了是不是?实说给你吧,且收收心!今儿宋老爷的信到,宋夫人还不定使出什么招数呢!你只当九丫头的事是笃定定了?!看狂得没边了!”
锦芳立刻闭口不言,太太的话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日夜悬心也只为此事,听见宋夫人要使坏,先就慌得手也抖了,心也颤了。
祈男叹息摇头,也不愿再看下去了,抽身出来,不发一言,悄悄原路退了出来。
是啊,秀妈妈托荷风递来的信儿也说,今日宋老爷信到。究竟如何,将见分晓。
毕竟自己是要被送出关外和亲,还是嫁进宋家?又或是两样皆不沾,留于苏家?
城外宋家别院,亦有两人与她一样心焦。宋夫人一大早便叫了宋玦和秀妈妈,到她正房。
“老爷的信刚刚送到了,”宋夫人高高扬起手中信封,将牢牢封住的侧边向外,示意眼前二人,“我还没拆呢!只等你们到了,便可真相大白。”
( 弄巧成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