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踱步到窗下,向外望去,心中思忖,口中细语:“可这样一来,平阳王便如司马昭之心,皇帝岂有不知的?若过了明路,平阳王再想韬光养晦,只怕皇帝也不许了。”
品太医冷冷地道:“皇帝已经有了后,平阳王韬光养晦的日子,早就到头了。太后昨儿就将颖嫔接进自己宫里,皇后再有本事,也是无济于事了。同样的亏吃一回已是无可奈何,再吃一回,那就是自己愚钝了。且据在下多年经验,太后绝对不是愚钝之人。不然御林军的人数,也不会年年激增了。”
祈男回头看去,见品太医的手指搭在祈蕙腕上,偏着头极认真地探着她的脉息,不由得从心头发出一问:“你不恨我大姐姐么?”
品太医的手,几不可易在颤了一颤,并慢慢从祈蕙手上收了回来。
从月儿,到妍答应,品太医自己是不肯的。不过胳膊扭不过大腿,皇帝喜欢,谁敢说个不字?也因当日品太医还有些虚荣的想头,月儿自己也是愿意的,因此才铸下他日大错。
也正因此,月儿死后,他总是不能原谅自己。明知高高的朱墙下如冥宫地狱,明明看过见过诸多后宫惨剧,可他还是放手,让自己的妹妹闯了进去。
月儿死了,他也了无生趣,因此才发狠要离开皇宫,太后本是不肯的,可他是个死都不怕的,又还有何惧?
不想命中注定,避不开就是避不开。他本意回乡取静,沉静如死水般终了一生,也许救些性命,以安慰过意不去的良心。
可却遇见了祈男,说是冤家也好,命中的魔星也罢,她更比月儿,让他牵挂而不得安心。
“怪不得,怪不得梁大人要寻个由头,将大爷支了出去。。。”祈男的话,将品太医从前尘旧事中解脱出来,亦不觉苦笑。
他心里想的只有她,而她呢?是连人带心都让别的男人收了去的。
不过也不妨事,暗恋本来无关他者,只是自己的心意罢了。
“大奶奶也不必过虑,”品太医看着地上冰凉的青砖,柔和劝道:“宋大爷那样一个精明强干之人,定不会出事。”
被看穿了心事,祈男脸上微微泛起红霞,忙顾左右而言他:“大姐姐脉象如何?”
品太医起身到桌边开方子:“还不妨事,且看几服药下去再看。”
祈男咬了牙道:“真想不到,若不是华公公点出,我再也看不出来,原来灵儿竟是平阳王的人。若不是她暗中给我大姐姐下药,以大姐姐要强的心性,也不至于颓败至此。”
品太医运笔游走于纸上,口中淡淡道:“平阳王是连皇后也信不过的。皇后想在冷宫里安插个人,本是易如反掌,平阳王非要剑走险锋,也是命中注定不该成功,若不是华公公那日经过冷宫,看见灵儿门首时接拿送进来的饭食时觉得她面生,太后也就不至于生疑。太后那头没有动静,我再有天大的本事,也绝扳皇后不倒。”
祈男摇头不解:“按说皇后该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若皇帝龙椅坐不住,她也再守不住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却为何,平阳王能说动皇后与他一条心呢?”
品太医的药方开完了,他将笔轻轻搁回玉石笔架,指尖从上划过,凉意顿时充斥了他的全身:“皇帝早与皇后行同陌路,所差的,也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当日皇后扶植宛贵人,本意时机到时见风使帆,借贵人之手铲除恶敌。不料皇帝,哦不,太后早识破她的计谋,宛贵人能一路青云直上,其实不过是太后和皇帝的刻意安排罢了。”
祈男恍然大悟。皇后要借大姐姐的手除敌,不想反被太后利用,也许到了合适的时候,很有可能将用大姐姐来替代皇后。
“所以皇后才行了一招险棋,”祈男明白这一切后,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攥起,薄唇紧紧的抿着,唇瓣退了两分血色:“既害了有孕在身的妍答应,也一举铲除对她最有威胁的大姐姐,一石二鸟,果然是非凡的手段,厉害,厉害!”
品太医已是疼到噬心彻骨,想到月儿,再看看眼前的祈男。
亲妹妹走了,他本以为世间再无牵挂,可她却来了,并再度将他带进似曾相识,却更加凶险的境地。
“大奶奶现在明白了一切,更应自己小心。”品太医心里已是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还是如常的平淡镇定:“据在下看去,府上夫人与皇后交情不浅,虽有老夫人庇佑,也得万份谨慎才好。”
祈男重重点头,抿紧失色的双唇:“太医放心,我自有分寸。”
品太医张了张口,后面的话,没能说得出去。
他很想留在这里,不为别的,替她抵挡将临的风雨,可心底深处,他十分清楚,自己早已是失了资格。
“既然如此,在下告退。”
品太医走后,祈男亲自看着玉梭舀出一小碗炖好的米汤,护院的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筐田鼠,拎出一只灌进些进口中,看看无妨,方才小心翼翼地端进屋去。(未完待续)
( 弄巧成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