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阿离吸气,又是这句话,她主动伸出双手,镣铐沉重,随即真气凝滞,浑身松软无力,“先出去。”
妤之明白巡查司认死理,之后有人作保,阿离便可放出,她怕好友难过,便陪着胡扯。
“对了,你为何想炼丹?”
阿离思绪飘出去很远。
还能为什么呢,自然为了季沐。
她反问:“你见过血吗?”
妤之奇怪:“我们这些人,谁没见过,只有见得不够多。”
是啊,单她自己,就不知流过多少血,从没想到,见惯了的东西,在那人身上出现,是如此触目惊心。
那把大刀迎面砍下时,她没怕,季沐挡在她身前,徒手接住刀后,她怕了,怕到午夜梦回,尽是当时的场景。
鲜血沿着白袖滚落,在地上开出点点梅花。
阿离溅了一身血,模糊的视线间,是季沐绷紧的背。
刀口很深依稀见骨,她却无能为力,那种无措,她这辈子不想再经历,所以才在季沐问时,毫不犹豫选了丹修,这条最难走的路。
她想帮他,哪怕一点点。
阿离笑了笑:“我想帮我这样的混血,不会因点炎症,就丢掉性命。”
巡查人看了她一眼。
妤之想起过往种种遭遇,不禁讽刺:“那可不够,愚昧的人少一些才行。”
到了巡查司,阿离和魔修被扣在地上,妤之气得不行,却没法子,干脆蹲在她身边。
这里乱糟糟的,挤满了人,或缩在墙角,或围住巡查人,呼喊,哭泣,咒骂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阿离意识到,这次魔修入侵规模不小,怕死了不少修士。
就像她猜的那样,一头发花白的妇人,披头散发冲进来,痛苦的面上全是泪水,妇人一具具辨认过去,用力抓着心口,最后扑在尸床上,嚎啕大哭。
阿离看得揪心,不断有人进来,幸运些的,能领走完整的尸身,倒霉的,只能拿到残骸。
她靠着墙,数不清有多少人来,忽和一年青对上,他失去了母亲。
阿离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那青年却拼命冲过来。
“死的怎么不是你?”
“凭什么是我娘,你们该死,你们这些异类全该死!”
青年被巡查人拉走,可那一声声嘶喊,萦绕在她耳边,阿离垂下脑袋。
妤之抓着她的肩:“别听他的!要不是你,我和柳师兄根本活不下来!”
阿离冲她笑笑:“我没事。”
柳山振早在下山后离去,妤之是特意留下陪她。
天已泛黑,所里头除了她们外,只剩下零星一两人,就连魔修都被押走了。
“妤之——”
妤之猛地抬起头,惊喜无比:“你们怎么来了?”
妤母冲过来,就是用力一拍:“臭丫头,你是要吓死我啊!”
妤父沉声解释:“我们租了天驱阁的鹰兽。”
鹰兽价值不菲,龙泉遥远,他们半天赶到,怕是急得狠了,妤之非常感动。
一家人抱着说了会话,她猛地想起阿离,转向巡查人:“如果我父母为她作保……”
巡查人打断:“你父母不过金丹,怕是做不了保。”
妤之咬牙,还想再说些什么,阿离先开口,“你与伯父伯母三年未见,此次也算因祸得福,不如找个酒楼,聊聊彼此的境况。”
妤之不大放心:“那你怎么办?”
阿离冲她眨眼:“你不是见过我的男人,别担心。”
妤之心想冲那吃醋的劲,的确不用担心,“我给你带饭。”
巡查人不许:“我们会提供,不用你劳心。”
阿离眯起眼,妤之没有注意,她先前分明看到,另一头的贼子,吃上家人送的饭,那还是结结实实生了事的。
但她没揭破:“走吧走吧。”
妤之只好先走了。
她定定看了会门口,然后收回视线。
夜色加深,有老鸦啼鸣略显凄凉,所里最后的人也被接走,独剩下她和看守。
季沐还没有来,她倒不是很饿,自顾自玩着手指。
巡查人端着热面,吃得呼呼作响:“没人要的东西。”
阿离斜了对方一眼。
巡查人似就等这一刻,他放下碗,拎起个食盒:“饿了?”
阿离没吭声,对方的口吻不善,不像好意。
巡查人哼了下,将食盒放在她面前打开,里面有肉有菜,瞅着竟不错。
阿离动动鼻子,没闻到药味,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龌龊,误会对方时,巡查人猛地起身,一脚踹翻食盒。
温热的饭菜撒了一地,阿离很可惜,她不解问:“我得罪过你?”
巡查人冷下脸:“得罪?我看到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混血,就觉得恶心。”
阿离垂下眼,挑起无所谓的笑:“那不好意思,麻烦你憋着。”
巡查人讥讽:“不单我这样想吧,要不怎么没人接你?”
阿离握紧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