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一天凌晨4点钟,天还没有亮,我被父母从睡梦中叫醒。《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这天,年少的我要随二姐夫出门步行10公里到新厂船码头赶早班船到荆沙市,再从荆沙市转乘长途汽车到当阳县去干木匠活。
这天母亲起早把饭做熟了,叫我起床,去二姐夫家挑木匠工具的担子,请二姐夫来家里吃早饭。
兵分两路,我摸黑去二姐夫家,母亲去四姐夫家,叫四姐夫来家里吃饭,实际是叫四姐夫给我送行。我第一次去远门,第一次挑着几十公斤的木匠担子走10公里路,我吃不消。二姐夫是师傅,总不能师傅挑担子满头大汗赶路,徒弟甩手走路晃晃悠悠。
四个姐夫,我与四姐夫最亲近。每次见到四姐夫有一种亲切感。尽管四姐夫曾经狠狠地掴了我一记耳光。第一次出远门,我18岁。25岁的四姐夫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爱。7岁那年,我还没有学会狗爬式游泳,一次不小心滑进了水塘里,被一位14岁的少年救上了岸。没想到我的救命恩人后来成了我的四姐夫,我与他注定具有一种生死之交的郎舅兄弟缘分。四姐夫早说过,我出门这天,他要送送我。
春天凌晨的夜空,寒星点点。村子里不时有鸡鸣狗叫。整个生产队处在深睡之中,我一路忐忑地向二姐夫家里走去。走到二姐夫家门前,堂屋大门虚掩着,一间房里窗户透出了昏黄的煤油灯光。二姐和二姐夫早已起床,收拾出门行装。
推门进了二姐夫家堂屋,一副木匠工具担子竖摆在堂屋里,一条竹扁担搁在两头的木匠工具上,一头是几把锯子绑在一起,一头是一个木箱子,木箱子里有三层抽届,里面放着细小的木工用具。扁担搁在两头的工具上,形成了一小矮门。这天,我将第一次挑起木匠工具担子,开始独自承担人生的责任。
我从二姐夫家里挑起木匠工具担子去我家的那一刻,二姐夫在家里正式收我为徒。二姐夫第一次向我传授规矩从挑担子开始。二姐夫说,挑担子起肩,要面向大门,挑起担子直着走出去。不能背着大门,挑担子在家里转一圈出门。这里有什么讲究二姐夫没说,我也没部。显而易见,面对着大门挑起担子出门,节省时间。
我准备挑起担子时,恰恰背对着大门,二姐夫当即禁止,叫我转过身面向大门挑担出去。
20年纪70年代,农村没有自来水设施,家家户户用木捅扁担到水塘里挑水吃。家里的饮用水,是父亲和我挑水到水缸里。平时我在家,我挑得多些。一次把水缸挑满,要到离家100米开外的水塘里挑四趟水。挑满一缸水可用两三天。木匠担子比一担水轻,我挑在肩上分外沉重。这份沉重里,包含不可知的未来和茫然。
我挑起担子与二姐告别,二姐叮嘱了我几句。二姐夫向二姐告别,要二姐多保重。这一别,要到年底才能回家。二姐夫还有一个老母亲健在,嘱咐二姐多多费心照顾。二姐让二姐夫放心,在外也要多多保重,照顾好五弟。二姐一人在家要照顾三个孩子一个老婆婆。老人家身体降,能帮二姐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二姐的大女儿叫秀英,比我小10岁;二女儿叫冬梅,比我小13岁。两个外甥女今后与我交往很密切,这里先提到一下。
我挑着担子回到家,堂屋里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菜,四姐夫也被母亲请到了家。一家人吃过早饭,天还没亮。
我背着行李包出了门,四姐夫帮我挑着木匠担子,二姐夫身上也背着行李包,四姐夫要二姐夫把行李包放在担子上,二姐夫说不用。出门前,父母叮嘱了我很多话。
我们郎舅三兄弟一个18岁,一个25岁,一个32岁,走在黎明前的黑夜里,急步赶往江边码头。一路上,我们像西游记的师徒三人去西天拳一样,急急赶路。20年纪70年代的农村,自行车只有少数人家拥有。普通人家走远路,只能步行。
四姐夫挑着木匠工具担子,像背着书包那般轻松,跟二姐夫走路一样,健步如飞。我空手仅背着自己的衣物行李,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们的步伐。
到了江边码头,天刚蒙蒙亮。四姐夫把木匠担子交给了我,替我们去买早班船船票。
四姐夫买好两张船票交给了二姐夫,临别塞给我两双棉袜和5元人民币。
四姐夫把我送到江边码头,与我们告别赶回家出工。余下的路,靠我一个人跟着二姐夫走了。我和二姐夫在江边等船,心里对未来充满了一种新奇感。江上,江鸟上下翻飞,水里,一群群江猪子跃出水面,又扎进了江里。
一声轮船的长鸣,使我紧张起来。轮船到了。客人下船,相继沿着没有护栏的圆木头跳板走到江岸上。二姐夫接过我身上的行李包,走上通向轮船的跳板。我挑起担子,走到晃悠悠的跳板上,几十米远的跳板比登天还难。跳板下面是滔滔东流的江水,岸边水浅,若掉了下去,人会摔伤。
二姐夫完全不把我当兴子看,不管我走在跳板上有多么害怕,他自顾在前面走,让我挑着担子上轮船。在父母身边,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出门远行,终要独当一面,再也受不到父母庇护。我咬牙护着担子,小心翼翼地在跳板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