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江北,小时候曾随父亲乘过轮船到江南走亲戚。对乘船我不稀奇,稀奇的是第一次挑着木匠担子上了船,当上了木匠二姐夫的徒弟。
当天临近中午,轮船塑江而上,抵达荆沙港码头。这是我第一次到达一个地级市城市。挑着木匠担子随着二姐夫走到荆沙市区,车如流水,人流如织,我第一次见到了大城市的繁华。挑着担子过马路,比挑着担子上船更害怕。跳板下面是长江,掉进江边,不会淹死。但马路上有车,一旦撞上,非死即残。
大大小小的汽车在马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第一次见到这么汽车在马路上奔驰,见识了成语中的车水马龙。以前在农村生活,去过镇上,也去过县城,没有见过如此之多的汽车。二姐夫挎着我和他自己的衣物大包,像幽灵一样轻盈地走过了马路,我挑着担子站在马边面好半天不敢动弹。
对生命的本能爱护,使我不敢放心大胆地过马路。我脑海里牢记着行人靠右走,绿灯行,红灯站,横过马路左右看的书本知识。二姐夫横过马路,偏偏不走有交通指示灯的斑马线。他人高马大,走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个标志物,横冲直闯过马路,过往车辆一律给他让行。我跟着二姐夫后面,总是提心吊胆。每次二姐夫过了马路在路那边等我好半天,我趁车流稀少之机,快步地过了马路。
在荆沙市穿行了一个小时,二姐夫把我带到了大姐所在的医院。大姐招待我们到医院食堂吃午饭。
我埋头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大姐很疑或地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复读?
她告诉我,已经给我联系好了上县城一中复读班复读的事,早给我寄了信。
然而,我没有收到大姐的来信。前面已经说过,父亲收到了大姐寄给我的这封信,没有交给我。父亲隐匿了大姐给我的来信,心里也有些不安,反复向我强调:如果你能保证复读考上大学,家里砸锅卖也支持你复读;不能保证,就老老实实学木匠吧。以免又荒废了一年。
二姐夫说,想回去复读,还来得及。
我长叹了一口气。
在面临人生的第一次选择关口,18岁的我第一次向命运妥协了。也许命该如此,我不想再回去复读,复读了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我选择了继续随二姐夫到远方去学手艺。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没有读大学,后来也能在荆沙市工作,待遇与单位读了大学的人差不多。也不知道到底是冥冥之中,命运的一种安排,还是我百折不挠的个
人奋斗使然?
当天下午1点,我们乘上了去当阳的班车。长途客车的行李箱在车顶上。我们的木匠工具担子除了扁担,其它都放在了车顶。车背后有铁质爬梯,二姐夫先爬上车顶,我在车下把工具递给他。车顶上有防备行李丢失的绳索网兜,二姐夫在车顶上把工具一一绑牢,下车坐到了座位上。
客车进入当阳地界,一路上山路弯弯,坐在车上摇摇晃晃。18岁出门远行乘坐长途汽车的记忆,我终生难忘。以致后来每隔一段时间,格外想乘坐长途汽车出门远行。闻到汽油味,听到发动机的引擎轰鸣声,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有人说过,身体或者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我这大半生,身体和灵魂几乎全都在路上。
( 八一八我的桃花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