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休等人比胡延德先到南岳镇,在镇上的馆驿落脚。
他却没有休息,而是带着石载顺前往南岳书院。
到了门口通报进去,不久院主李晏道迎了出来。
裴休年轻时曾来南岳书院游历,与李晏道以及他的叔父李繁有旧。
李晏道将裴休迎进去,二人在客厅中分宾主落座,侍童上茶,石载顺却不进门,按剑守在外面,如同一个门神。
这已经不是裴休就任观察后第一次过来,李晏道见怪不怪,只是示意童子送水过去。
“公美兄,你这个一方大员公务繁忙,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李晏道跟裴休是好友,互相与表字相称。
“不瞒伯原老弟,我是要去拜见奇章公(牛僧孺),顺路来看看你。”
“奇章公不是在循州?”
“老弟,你有多久没关心朝廷的邸报了?圣人月初就下旨让当年被流放的牛党众人北迁,牛奇章前几日已经到了衡州,这是要准备大用了!”
“好!”李晏道一拍桌子,连声叫好:“下一步是不是要收拾李德裕这贼子?”
他虽然姓李,却不是李党,在牛李党争中偏向牛党,而且后来跟李德裕结下大仇,他的妻子可以说是因李德裕而死。
“圣人虽有此心,但没有一个过得去的借口也是不会动手的,所以还要从长计议一番。”裴休摆摆手,安抚住兴奋的老友。
“是,是,是,终于让李某等到了这一天,真是老天开眼,拙荆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李晏道双掌合十,闭上眼睛,向虚空中拜了拜,他虽然是道家子弟,在妻子死后竟然偷偷信了佛。
裴休说道:“我这次去衡州,就是想向奇章公请教,如何钉死李德裕这老贼,免得他卷土重来。”
“对对对,他现在是检校司徒、荆南节度使、同平章事,算是使相,怎么也要让他丢了宰相的头衔才好!”李晏道紧握着拳头说道。
裴休微微一笑,说道:“那太便宜他了,如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除恶务尽,正好将这老贼一踩到底,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李晏道急忙问道:“什么机会?”
裴休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才缓缓说道:“我牛党一向和宦官友善,而李德裕却和先帝商议如何压制内臣,这也是内廷发难先帝暴卒的原因。当今圣人倚仗宦臣登基,自然大力剪除李党势力作为回报,所以现在不光我们牛党要整李德裕,而是圣人和内臣都这么想,他哪还有翻身的机会?伯原老弟,你是关心则乱,莫要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
李晏道自嘲的摇了摇头,眼睛微微发红:“十五郎这些年一直在怪我,但有些话藏在心里又不敢说,现在终于能告诉他真相了。”
裴休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问道:“弟妹之死难道有什么隐情?”
李晏道长叹一声,说道:“还不是因为刘从谏、刘稹叔侄!”
他断断续续把憋在心里几年的话说了出来,原来他的妻子裴氏也出自裴氏东眷房,是代宗朝宰相裴冕的从孙女,与刘从谏的妻子裴氏是姐妹。
太和九年(835年),唐文宗不甘为宦官控制,和宰相李训、郑注密谋以观露为名,欲将宦官首脑左军中尉仇士良骗至禁军驻地斩杀。
仇士良警觉,双方激烈冲突,结果李训、王涯、舒元舆等朝廷重臣被宦官杀死,其家人也被灭门,在这次事变后受株连被杀的有一千多人,史称“甘露之变”。(舒元舆就是构陷李晏道叔父李繁的那个御史,李繁事迹见本书十六章求医)